春风化雨　桃李芬芳

——写在“薪传弓弦”——宋飞二胡师生音乐会之后

　　不久前，“薪传弓弦” ——宋飞二胡师生音乐会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行。宋飞作为著名二胡演奏家、教育家，声名远播，业界无人不识、无人不知，自是不需要本文赘述。然而，这种对教学成果进行阶段性总结与展示的音乐会，更有其独特的价值和意义。溢美之词虽不必再加，但对这场音乐会所牵涉的几个话题，如当下的二胡音乐创作、二胡演奏法、演奏版本的学术研究、二胡教学与流派问题等却不得不说。

　　音乐会选曲7首，如果从民族音乐学角度按照地域色彩划分曲目，《行街》和《扬州小调》属于江南色彩区的乐曲，《塔吉克舞曲》属于西北色彩区。如果从音乐创作的角度来说，除了第一首《行街》为江南丝竹的传统曲目外，其余都是原创作品，如《面纱》为宋飞的学生刘卓夫作曲、《江河云梦》由梁云江作曲。《行街》虽为传统曲目，作者不详，但今日成谱总归有人整理。若是有人整理，整理者几何？所用版本又是哪一个呢？譬如琴曲《酒狂》，打谱者甚多，习古琴者开音乐会必注明打谱者是谁。这不仅是对前人学术成果的尊重，也是后来者研究乐曲嬗变脉络的线索。

　　当下，二胡音乐创作基本上可分为民乐（歌）改编曲、移植作品、原创作品三种类型。民乐（歌）改编曲与移植作品的数量占比不多，但对二胡发展却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随着越来越多的专业作曲家参与二胡音乐创作，二胡作品的数量近来颇有激增之势。不过量多质弱之症，应多加注意。作曲家想写二胡作品，不管自身手段如何，首先要对二胡的性能、现有的代表曲目做一番研究方可下手。否则一知半解，便匆匆着手，弄得似是而非，又草草收场，终归徒劳。作曲家的创作是二胡作品的源头活水，演奏家对二胡音乐创作又有反向促进作用。时至今日，宋飞一人已经首演了60多部原创作品，对二胡的繁荣发展可以说功劳甚大。

　　整场音乐会上，宋飞一直采用站立式的二胡演奏姿势，将二胡固定在腰托上系于腰间。与传统坐姿演奏相比，在站立式的演奏情况下，二胡与人体的接触面更小，可以获得更多的震动空间，在音色与音量方面都有所提升。不单单是本次音乐会，宋飞近几年来一直致力于推广这种演奏姿势。小提琴的演奏法也有自己的历史沿革，早期置于胸前，后再置于肩上，有的演奏家使用肩托，有的并不采用。所以，关于二胡演奏法的探索，大可不必拘泥于已有形式，只要有益于二胡的发展，皆可尽力一试。站立式演奏在形体表达与对舞台利用上更加灵活，宋飞曾用此法首演刘文金作曲的《如来梦》。在多媒体情境中，站立式演奏法还可以在舞台上走动，充分解放身体，使音乐表达更富戏剧性。

　　如前文所述，很多传统曲目作者不详，为后人整理成谱。现代出版业的进步，极大地减少了原创作品乐谱出现误差的可能性，故而相应的乐谱版本研究也非显学。一部经典作品的流传史，也是其不断被表演所累积的效果史，所以针对同一乐曲之不同演奏版本的研究仍有极大的学术空间。试想一下，如果古典主义时期就有录音技术，无论多么优秀的钢琴演奏家肯定都想去听听贝多芬的演奏、李斯特的演奏。但这只是个令人抱憾的假想，如今想来阿炳的《二泉映月》能有录音流传后世，对二胡演奏者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每位成名的二胡演奏家都演奏过《二泉映月》，关于该曲演奏版本的学术文论却少之又少。有论者曾对“作品决定意义，表演从属于作品”的传统表演理论进行批判，并提出将音乐的结构分析、录音技术分析与风格阐释和文化解读相结合的研究范式。可惜，相关的二胡表演理论的学术研究至今还未能推进到国际学术前沿。

　　二胡从街头巷尾演奏乡俗俚曲，到登堂入室成为音乐表演学科重要的组成部分，历时即久，新人迭起，佳作连连。二胡的表演与创作历程从几十年前的泥泞小路攀登到巍峨高峰，欲更上一层，学术研究岂能落后？《江河云梦》原为宋飞首演，赵寒阳、孙凰等人皆有各自的诠释。宋飞曾言该曲所需力度甚大，运用计算机程序分析，特别是对于速度和力度等表演核心数据的可视化研究方法，是否能用于对此曲的不同演奏版本进行比较研究呢？那些以二胡为职志的研究者应该重视起来，快马加鞭、奋起直追。相信不久的将来，二胡表演理论必能直追国际学术前沿，学术空白必能被逐一有效填补。

　　宋飞师从其父宋国生教授，后又跟随安如砺、张子谦、刘明源等当代民族器乐大师学习各类弓弦乐器及古琴、琵琶等弹拨乐器。作为当今中国弓弦艺术领域的代表人物，她的演奏风格和对作品的诠释、她录制的二胡作品，以及由她示范的音像教材和亲自编订的乐谱，已经成为最具权威性的演奏版本，并深深影响着年轻一代演奏家的审美观念。此外，她出版了《宋飞二胡教学经典》《中国二胡名曲指导》《怎样演奏二胡》等大量教学碟片及专著。在二胡教学方面，不断丰富提升其父宋国生创立的二胡教学法，形成一套“手-脑-心-身-体”的系统化教学法，并开创了独具特色的二胡“双语”教学模式。对于这些，学界不能不加以关注。

　　古今中外，但凡成名家者，必有弟子。弟子得其精髓，再传弟子。或是深化其艺术理念，或是推进其教学方法。代代相传，如滔滔江水，溪流千脉；如葱葱巨树，枝发四方。如此，便成流派。自古有流派者，极易有门户之见，然岂不闻“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百花齐放的学术争鸣可以，厚此薄彼的门派之争大可不必。积极交流，取长补短为智识。狂妄自大，党同伐异为愚行。宋飞是国内较早在网上录制免费的二胡教学视频的演奏家，为二胡的普及作出很大贡献。笔者幼年习琴，就曾在网上学习过宋飞的二胡教学视频，获益良多。然而，宋飞对二胡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及其演奏与教学的精髓，仍需要学界专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