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篇】
——吴中最好是农桑,待得茧成春去绣罗襦
作者:吴眉眉  来源:中国艺术报

课桑图卷 汤禄名(清)

  李海龙沿袭了历史上如雷贯耳的“吴罗”作为品牌名称,因为他深知,只有根植太湖蚕桑文化,传承吴地丝绸文脉,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都说吴地历来卧虎藏龙。的确,像李海龙这样的人物出现,绝非偶然,除自身努力外,还得益于吴地文化的造就和自然山水的滋养。光福古镇地处苏州郡西,自古以来湖山秀丽,风物清嘉,人文荟萃,手工独妙。即便在陆路不发达的过去,因依傍太湖而经济繁盛,良善的百姓依靠勤劳的双手、智慧的头脑自给自足,从而形成独特的太湖文化,其中的蚕桑风俗直接奠定了民间织造、刺绣等手工艺领先全国的基础。

  苏州历来以种桑养蚕出名,唐代李白有“吴地桑叶绿,吴蚕已三眠”之句;南宋范成大有“今年幸甚蚕桑熟,留得黄丝织夏衣”之叹;元代赵孟頫《题耕织图》有“釜下烧桑柴,取茧投釜中。纤纤女儿手,抽丝疾如风”之咏;明代祝允明《暮春山行》有“吴中好风景,最好是农桑”之说。尤以太湖一带为盛,山民以蚕桑为务,女未及笄,即学习育蚕,清代徐乾学竹枝词描绘的就是光福蚕桑业的繁荣景象,写道:“采桑陌上看名姝,绿苑丹荑入画图。待得茧成春已去,切教珍重绣罗襦。 ” 《光福志》卷一也说:“光福艺桑,随处皆植,蚕事又勤于他处。 ”桑叶可卖钱,又能供自家所需,栽桑、养蚕,被光福蚕农视为比种田好,一家生活得以保障,故将蚕视为珍宝,俗呼“蚕宝宝” ,整个养蚕过程精心呵护,唯恐有所闪失,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三、四月为蚕月,这期间多有禁忌,蚕户红纸粘门,或门悬桃树柳枝辟邪,邻里不相往来,陌生人更是忌入蚕室,蚕妇衣不解带,寸步不离。每逢清明节,民间艺人用稻草扎成马形,身披胄甲,骑在马上,扮做马明王菩萨,口中高喊:“蚕将军来哉! ”手中敲打木鱼、小锣,串门走户,将红纸剪成的蚕猫送给养蚕人家,口中说唱吉利语,俗称“念佛句” 。蚕农在蚕室内早早贴上蚕猫图,以防老鼠伤害幼小的蚕宝宝。自陌上桑柔,提笼采叶,至村中茧煮,分箔缫丝,而后诸禁解除。

  “谷雨三朝蚕白头” ,升火孵蚕,须日夜留神,至二眠出火。因温种繁殖难度大,蚕农往往于立夏后购买现成的三眠蚕,有谚说“立夏三朝开蚕党” ,育蚕俗称蚕党。此刻桑叶必须备足,所以蚕农对植桑尤为重视,俗话说“栽上百年桑,勿怕成年荒” ,并有许多相关的谚语。“小满三日见新茧” ,蚕妇煮茧治车缫丝,昼夜操作。清代朱麟应竹枝词咏道:“银光雪色茧丝夸,小妇沿溪出浣纱。翻得入时花样巧,织云坊底独儿家。 ”茧丝既出,挎至城中,卖与城隍庙前的收丝客。通常每年四月开始聚市,至晚蚕成而散市,称之卖新丝。由于太湖丝质地优良,广东、福建丝织业须用太湖丝为经或纬以提花,因此明清时期苏州丝业最为鼎盛,丝行营业兴旺。清代蔡云《吴歈百绝》就写道:“蚕家多半太湖滨,浮店收丝只趁新。城里哪知蚕妇苦,载钱眼热卖丝人。 ”

  芒种之后,蚕茧收获,新丝出售,家里有了余钱,蚕农就要斋蚕山、祭马头娘了。苏人俗称的马头娘,即马头神,是我国流传最广的蚕神,也是传说中两位蚕神之一,另一位叫蚕丛。清代苏州的马头娘庙,也称蚕娘庙,光福与香山交界的和合山就有一座,每年的蚕时赛神,被蚕农视为极其隆重的日子,蚕妇个个盛装前往,临出门前还要再三照镜。正如清代廖文锦《香山杂咏》所说:“马头娘庙闹如何,料理香篮付阿婆。换好衣裳还对镜,再添一笔改双蛾。 ”

  1928年,吴县建设局、吴县农民协会在光福迂里村成立养蚕指导所。1931年,吴县第三区蚕桑生产运销合作社联合会在光福迂里村永安桥西堍成立,这里是江苏省立女子蚕业学校种桑、育种、养蚕的基地之一。至今迂里仍保留“光福茧行”旧址,那是1937年私人开办,当年从上海购进的日本自动烘茧机,成为我国合作学社首个使用进口烘茧机的茧行,既解决了鲜茧的收购、烘贮,又改变了鲜茧历来由蚕农上土缫车缫土丝的做法,确保太湖丝的品质。当时,光福茧站共有四所,分布各处,1997年停止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