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于我,更像是生命的一种归属”
——听“金钟奖”获得者邓翊群讲他的故事
栏目:新青年
作者:越声  来源:中国艺术报

邓翊群

  第11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古筝比赛不久前落下帷幕。从复赛开始,经过半决赛,直至决赛, 3轮10场连番比拼, 48位选手全力拼搏,在舞台上绽放光彩。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邓翊群最终摘得桂冠,也是五位“金钟奖”古筝比赛获奖者中唯一一位男选手。

  名教授“借琴”

  邓翊群, 1993年出生于山东曲阜, 5岁开始学习古筝,和大多数中国的琴童一样,始于爱好,终成专业。当幼时的他第一次在家庭聚会中见到堂姐表演古筝,就对古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由此开始习琴之路。古语云:“学者必求师” ,每个学习者从“不知”到“知之”的路上,都离不开老师的辛勤教导。 “我就是在学琴路上始终遇到了好老师,如韩秀英老师、赵林老师是我在山东老家的两位老师,她们使我对音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邓翊群说。

  邓翊群的父母在孩子学琴的道路上一直非常严厉,哪怕是在刚开始学琴时,平时每天都“逼”着儿子练习两到三个小时,周六日则要达到每天六个小时。小时候的邓翊群和其他琴童一样,在打骂中度过了幼年。“赵林老师家在济南,因此母亲为了陪我学琴,每周都要与我坐两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济南上课,由于我与母亲都有很严重的晕车症, 4至5个小时来回的车程就让人倍感煎熬,但即便是这样,父母陪着我没有落过一次古筝课,风雨无阻。 ”

  在邓翊群9岁时,因为学习成绩走下坡路,考试一次比一次糟糕。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邻居家的姐姐到他家里做客看到邓翊群在练琴,当时她正在上海音乐学院读音乐学硕士,在看完他的演奏后说了一句, “音乐感觉还不错,何不尝试一下考音乐学院的附小呢” ?这句话仿佛点醒了邓翊群的父母,没多久后父母就带着邓翊群开始正式踏上了去上海的求学之路。

  经人引荐,邓翊群的父母来到上海后拜见了上海音乐学院著名古筝教授——何宝泉、孙文妍夫妇,两位教授对这个少见的学习古筝的男孩子一见倾心,很是照顾,何教授还特意为邓翊群考学挑选了曲目,孙教授则无偿借给了邓翊群一台古筝,替换了原先从老家带去的“破琴” 。

  考上海音乐学院附小的两年里,邓翊群开始跟随王蔚教授习筝,王教授也是对他极其关爱,并且注重改正他业余学习期的基本功以及手型,这两年也是邓翊群开始从业余学生慢慢转变成专业学生的两年。“2005年,我遇到了对我习琴生涯来说很重要的祁瑶教授。我是祁瑶老师任教之初的学生,可以说是和祁瑶老师一起经历诸多事情,共同成长起来的,这让我们之间的情谊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邓翊群说。

  其实,邓翊群刚见到祁瑶的时候非常胆怯,是祁教授的开朗和善解人意,慢慢打开了邓翊群的内心。从某种程度上讲,初中到高中的六年,是邓翊群专业技能发生质变的六年。在这几年中,祁瑶带着他参加古筝界的重要比赛,听他的演奏并且为他总结, “老师暑期加课从未收过我一分钱, 2008年的‘文华奖’比赛时祁老师甚至还陪我备赛,一同吃住练琴,我也算争了口气,拿到了少年组的第一名。 ”

  中国音协主席叶小钢为第11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古筝比赛获奖者颁奖,左一为邓翊群  张大勇  摄

  被称为“赛王”和“载重卡车”

  “邓翊群的收获源于他的刻苦。他把别人吃饭、休息的时间都用在了练琴上,大量的练琴使他的手变得粗糙不堪” ,说到这里,祁瑶不无感慨,“从小学六年级起到我这儿,他几乎没有放过假。大家戏称他为‘赛王’ 。 ”邓翊群也笑着说,自己是逢赛必去,带着邓翊群“把能比的赛都比了” 。

  多年来,从CCTV举办的古筝比赛到“文华奖”“金钟奖” ,无数次的失败与成功让邓翊群越来越坚韧, “祁老师经常笑着比喻我是20吨的‘载重卡车’ ,说我很有耐受性,其实我知道祁老师忍受的比我要多很多。所以我能有今天,离不开祁瑶老师对我尽心栽培。 ”

  进入上海音乐学院本科后,邓翊群自己觉得慢慢长大了,对很多事情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然而大学时的前两年,他深深地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瓶颈期,对音乐的感触变少了,专业不进不退,很迷茫。在老师的鼓励和影响下,邓翊群开始拿起笔写音乐、学打谱。

  他把自己的困惑和失落,曾经的快乐和不快乐都写在了自己的音乐中,虽然写的不成熟,但凭他自己对音乐的一些理解还是得到了不少的知音,这也让邓翊群在演奏上变得越来越坚定和自信,他重新开始努力练琴,组织参加了霄飒筝团,钻研古筝的各个民间流派,四处访学,求教各地的名家大师。

  大四那年,邓翊群在上海贺绿汀音乐厅举办了“定风波” ——筝独奏专场音乐会,音乐会还入选了首批上海音乐学院“音才助飞”计划项目,得到大力支持。音乐会获得了成功,几首邓翊群创作和改编的作品也呈现给了观众,得到认可。创作的体验丰富了邓翊群原先对古筝的看法,同时在读谱和舞台诠释中也让他增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音乐是每个乐者最好的心灵伴侣,孤寂内敛的人能通过音乐向他人诉说那些深埋于内心的情感。邓翊群自幼便十分内向,不善于表达,但通过学习音乐,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他将自身的情感寄于音乐,用自己的思想操控双手,在琴弦上“谱写勾画”出一曲曲动人心弦之音。音乐是用来表达演奏者心音的一种方式,正如舞者通过肢体舞出别样意境,歌者通过歌声唱出千般情愫,而乐者则是通过曲调奏出自己的心语。

邓翊群在古筝比赛现场  张大勇  摄

  比得奖更重要的是懂得如何“思考”

  为准备此次“金钟奖”古筝比赛,每一位选手至少需要准备7首作品,不亚于一场音乐会的体量。 “这是我个人第三次奋战‘金钟奖’ ,从高一到研二,时间跨度八年,我时刻在想,我还能给别人什么样的音乐体验,这些年我是不是能把自己的进步展现给观众和评委? ”

  在半决赛中,两首自选曲目邓翊群都选用了上海本土的作品,一首是上海音乐学院青年作曲家李磊的《醉莲赋》,一首是他自己的《定风波》。有人当初评价这种选择无疑是一种冒险,因为上海曾经是古筝发展的领军之地,并拥有大量的优秀筝作品被全国广为推送,但近两年来大量的古筝作品都诞生在北京,这次是避开主流的一些名气较大的作品,而选择了较为冷门的作品。邓翊群认为自己所选的作品绝对是好作品,只是因为没有足够多的人去演奏、演绎和总结。他和他的老师都觉得在一个古筝演奏的全国性赛场上,演奏和发扬光大上海作品本身就是作为上音人的责任,因此在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邓翊群还是决定“赌一把”试一下。

  在作品的演奏层面上,邓翊群尽力让自己大胆地去构想、小心地去建设。大胆地构想是不拘泥于任何演奏范本的约束,最大限度地展现出完全自我的表达;小心地建设则是让自己在演奏的同时也回归为一个聆听者,审视自己的音乐演奏是否能让观众、听众接受甚至被打动。如果一味地宣泄自己心思情绪,而不注重聆听者群体的感受,未必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也是邓翊群经过最后这次比赛收获的经验之一。

  不得不提的是,邓翊群这方面的认识与教导他12年的祁瑶的教学理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祁瑶经常强调:“首先要让学生从心里热爱音乐,第二是要让学生明白老师对他的要求,并在音乐的要求和寻找中成就他自己。老师之于学生与学生之于听众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听众实际上是在听自己,你在奉献音乐的时候应该让听众成就他自己。你与听众彼此互相成就,这才是演奏的最高境界。 ”

  课余,邓翊群经常与祁瑶讨论一些有关音乐本质的问题。在音乐的世界中,他徜徉、思索。在老师的影响下、在自己的不断感悟中,邓翊群越来越喜欢思考。当问及“思考”的内涵时,邓翊群若有所思而又意味深长地说, “每一个专业人都应该去体会音乐本身。激情澎湃的演奏、技术和熟练度是一个方面,冷静的思考是演奏的另一面,思考关乎到一个人音乐审美的高度。 ”

  筝者的一勾一抹、一滑一颤,将那婉转优美、沁人心脾的筝音传达到听者的心境,亦沉其于乐者的脑海。“古筝于我,更像是生命的一种归属。 ”邓翊群说。

“金钟奖”赛后,祁瑶教授告诫邓翊群一定要总结经验,不能自大松懈, “并且还要把专业录像拿出来分析和不断回看,荣誉都是过去的,实力才是永远保证自己不被历史大潮吞没的唯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