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那座石碑
  来源:中国艺术报

塞罕坝夏日风光

  秋雨,飘飘洒洒,细细的雨丝,从针叶间筛落,修直挺拔的松林疏朗辽阔。细瞧这松树,褐色的枝干,翠绿的针叶,昂然而立,一棵棵树都是一道道美的风景,它们如士兵接受检阅,也如迎宾的仪仗队,在迎接八方宾客,这是气势恢宏的丹青长卷!人在林中走,如在画中游。就在这悠长的画卷前,静立着一个玻璃橱窗,里边是一组黑白老照片,那是一群身穿青黑色臃肿棉衣棉裤,头戴狗皮帽子,挥舞着锹镐,躬身劳作在大地上的人,他们就是50多年前,在坝上春寒料峭中,在这片土地上栽树的人。眼前这片盆口粗的松树,就是当年一棵棵筷子高的小树苗,和着他们的汗水,由他们带着老茧的双手,送进寒凉的大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这个地方叫马蹄子坑。就在这片树林的深处,在翠绿的松林间,静静地立着一块石碑,碑上矗立着一个人的头像,这个人饱含深情地打量着眼前的松树,石碑前放着一束束山花,蓝蓝的鸽子花,粉白色的石竹花,黄色的虞美人……

  他就是50多年前,在料峭的春寒中,带领人们在这里栽树的人,他是塞罕坝林场第一任党委书记——王尚海,他曾任围场县委书记。1962年,筹建塞罕坝林场,组织上把他调到这里。他当时任地区农业局长,从避暑山庄所在的美丽山城承德,到木兰围场的塞罕坝高原,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环境,他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接到调令,他毅然退掉单位家属楼,带上媳妇和孩子,全家走上塞罕坝。从有电灯有暖气可洗澡的舒适楼房,到坝上住草窝棚、吃黑莜麦面,他除了对家人心存歉意,自己在任何困难面前,无怨无悔。头两年栽树失败,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大年三十,还与技术人员一起研究如何攻克育种栽苗难关。

  1964年早春,在料峭的春寒中,他和场长刘文仕一起,带领人们在这个叫马蹄子坑的地方,搞栽苗大会战,他们用自己改造的栽苗机械,栽下自己培育的松苗。这一次造林获得成功,成活率达到90 %以上。当他在枯黄的蒿草中,看到那一株株冒出鲜嫩绿叶的小松树苗,他一下泪流满面。那个时候正是他生命的盛年,他把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塞罕坝。在他调动工作离开的时候,站在这片树林前,告诉人们,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心系塞罕坝,将来他死后,要到这里来安眠。如今,他带领人们栽下的树木成林成材,而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1989年,王尚海书记逝世,人们按照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撒在这片树林里,林场把这片松树林,命名为尚海纪念林。

  蒙蒙细雨中,一对老夫妻向林子里走来,他们颤颤巍巍,相互搀扶着,走路有点困难,他们把一大束山花放在碑刻前,口里说:“老书记,我们来看看你,过些日子,天寒雪冷的,我们这老寒腿,就上不来山了……”这一对老夫妻,是当年与老书记一起栽树的人,他们告诉我们说,他们20多岁上山栽树,直栽到退休,在塞罕坝大山上呆了几十年,因为坝上严寒,坐下了严重的风湿病,腿脚走路困难,他们现今在坝下林厂家属院里安度晚年。每一年,他们都会上坝来看看他们栽的树,看看同他们一道栽树的人。他们说,在这里栽树的人,因为多年在严寒中生活,大多都有关节炎、风湿病,有很多人在50多岁的年纪就去世了。

  走进塞罕坝林海,你仔细打量,这里的树木,是一代代的, 50年轮的、 40年轮的、 30年轮的……那是一代代人栽植的,最早在这个荒山上栽树的人,很多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些拓荒者,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奉献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名字,在塞罕坝创业者的史册上,列下长长的一排,他们的生命已经和这苍翠的森林连在了一起。

  走在这林海里,仰望着一棵棵树,不由地想到一个哲学命题:生命有无价值?有人说,生命本来没有价值,但是可以创造价值。望着这些树,你会觉得塞罕坝人,创造了最有价值的人生,他们告诉人们,用坚韧不拔的努力,实现梦想,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他们也告诉人们,人、精神的力量,可以创造何等的人间奇迹!

  可贵的是,这样的精神,在塞罕坝人的身上,一代代传承,发扬光大。今天,塞罕坝尽管已经林海浩瀚,但他们没有一点的疏忽和怠慢,至今各个分场,都有自己的精心经营的苗木培育基地,培养各种优质的松树幼苗。他们如在织锦上绣花一样,年年都要查漏补缺,把石头山的缝隙都栽植上松树,使塞罕坝最高最远的嶙峋山梁上,都披上了绿装。他们把植树护树,作为神圣的事业,他们的目标是,不让这里有一片空地不见绿色,不让这里有一寸土地流失沙化。塞罕坝的林业人,已经把保这片国土长青长绿,固沙蓄水,当作崇高的事业来景仰,来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