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文化识别度,食髓不知味
——观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有感
栏目:争鸣
作者:尼三  来源:中国艺术报

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剧照

  一度让人充满期待的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 (以下简称为《黄皮子坟》 )战绩平平,在豆瓣上只获得了5 . 3分,吐槽的观众颇多,大呼失望的也不少。确实,相较于原著的威名和导演的声望,播下龙种,产出跳蚤,多少有些令人诧异。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不少评论认为网剧对原著改动太多,故事线、情感线都发生了过度偏移;有的评论认为选角失误,甚至调侃说全剧演得最好的是那两个神神鬼鬼的黄皮子;还有评论说, 《黄皮子坟》不难看,但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我以为,该剧缺失的,其实是类型味儿,或者说类型小说应带给人的文化味儿。

  相信没有人会否认, 《鬼吹灯》是一部具有标杆意义的类型小说。实际上,任何类型小说或类型片,都有作为“类”的表征的基本又独特的要素,这些要素可能不蕴含多少高深的理论或技巧,却是一种契合读者或观众文化需求的规定性存在,它们在作品中体现得越鲜明,作品的类型感就越强,也就越让人感到“够味儿” 。而一旦失去了这些要素,作品就会丧失“类”的规定性,失去应有的文化识别度,也就会让人感到“不地道” 。对于食髓知味的老饕而言,更有上当、受愚弄之感。

  我们还记得,十年前《鬼吹灯》刚问世时,并没有被贴上“盗墓小说”的标签,但很快这部作品就从“惊悚小说”或“探险小说”等的屋檐下抬起头来,开宗立派,催生了一大批跟风之作,孵化了“盗墓小说”这一类型,拥有了众多粉丝。而造成这一切的重要原因就在于《鬼吹灯》借助盗墓这一主题,营造了一个神秘文化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既有中国传统的风水术数之学,也有现代科学尚无法解释的自然之谜;既有在民间口口流传的神话巫术故事,也有祖国边陲耐人寻索的奇风异俗;既有故老相传的文史掌故,也有真假莫辨的行规“法器” ;既有人们对武术或功法的文化想象,也有现代人对探险寻宝的内心向往,当作者以生动的笔法、曲折的故事,把这些编织入特殊年代的时间坐标,和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事件糅在一起,让故事的主人公说着今天的年轻人已经陌生的话语,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奇特阅读效果就形成了。

  应该说, 《鬼吹灯》里的故事本身并不复杂,有的甚至很牵强,但这些缺陷之所以可以被读者原谅或忽略,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小说对故事所赖以发生的“周遭世界”富有质感的文字描述。当小说被改编为影视剧时,能否在银幕或荧屏上更加直观地呈现这个“周遭世界” ,直接影响到作品是否有“生气” ,能否受到观众认可。更何况,类型小说往往具有相对固定的受众群,成功的类型小说也就会有好吃这一口儿的粉丝。对于他们而言, 《黄皮子坟》作为《鬼吹灯》系列之一,最让人期待的更是“盗墓”类型所有的独特“程式”或“味道” 。以此反观《黄皮子坟》 ,一方面,主创团队通过场景、特技、摄影、灯光、道具等的娴熟运用,从“硬件”层面对“周遭世界”作了比较好的呈现。东北的冰天雪地,内蒙古的大漠草原,人物红扑扑的脸蛋和具有年代感的穿着打扮,甚至东北屯子里的供销社,都为观众展现出了一幅充满质感的风情画,而草原上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以及胡八一团队在墓中打怪的惊艳特效,乃至配乐,也十分考究和精致。但是,另一方面,在呈现作为一种文化的“盗墓”方面, 《黄皮子坟》却暴露出了软肋,这主要还不在阮经天扮演的胡八一的台湾腔或“胖子”的扮演者刘潮不够胖,也不在于“潘家园古玩市场”穿越般出现在台词中造成的硬伤,而是剧中人的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都缺乏一场盗墓行动的仪式感。胡八一偶然拿出的罗盘或念的口诀,沦为可有可无的点缀,更遑论分金定穴、搬山卸岭等更抽象观念的视觉呈现,因而也就无法把盗墓故事及其神秘文化空间呈现给观众。这才是一切让人感到“不对味儿”的关键所在。

  一部作品有时能反映出一种创作趋向。 《黄皮子坟》的例子可能还在提示我们,当下影视剧创作中有一种值得注意的倾向。或许因为近年来漫不经心的剧作实在太多,创作者与舆论似乎都把力气花在了道具的精美、场景的写实、特效的炫目等方面,好像做到了这些,就足以打造一部“良心剧”了,对如何吃透和呈现作品的规定性,反而缺乏足够的关注。实际上,前者不过刚摸到良心的门槛,后者才能算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