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涤内心深处的阴霾
——评话剧《催眠》
作者:许波  来源:中国艺术报

话剧《催眠》剧照  李春光  摄

  由北京人艺出品、演出,张福元导演,郭奕君、邹健、杨明鑫主演,改编自作家马晓丽同名小说的话剧《催眠》 ,作为北京人艺今年的原创作品,自公演以来颇受好评,近日更是作为北京市文化局“北京剧院运营服务平台”展演剧目再登首都话剧舞台。该剧通过作家、心理医生、排长三个角色之间由相互排斥到相互倾诉、相互理解的过程,抽丝剥茧、层层深入,形成三重奏般复杂多义的内涵。整个剧情就像是一次心灵救赎,层层解开剧中人物心中无法解开的结,探寻每个人内心深处对于荣誉、职业和尊严的思考。在“催眠”的作用下,随着他们彼此间的倾诉以及倾诉内容的深入,他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一部分被暴露出来,人性中的丑恶与软弱被真实而形象地展现在了观众面前。

  《催眠》以心理问题为切入点,但它所关注的却不只是心理问题,更有对社会、对人性的思考。全剧表面看只有作家、心理医生、排长这三个人物,但实际上应该是四个人物,这第四个人物就是“大兴兵” 。虽然“大兴兵”始终没有出场,但他却是全剧的关键——戏的所有悬念皆由他而起,其他三个人物的交集也都围绕着他——可以说他才是这出戏的“戏核” ,由他引领着全剧的发展,也由他折射出剧中每个人物的内心,拷问着剧中每个人物的灵魂。“大兴兵”在“5 · 28”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不顾个人安危奋勇救人,在他的带动下,排长也加入了救援。在救出了被压的小姑娘后,现场的惨烈使“大兴兵”精神受到刺激,而他所在的部队却不了解他的救人过程,认为他是被地震吓坏的,给部队丢了脸,从而将他“发配”到边远的山区守仓库。女作家曾带他去心理干预中心治疗,但心理医生由于更关注自己正在进行的课题而将他交给自己的学生们治疗,而学生们却把他作为“样本” ,造成了对他的二次伤害。

  多年以后,在心理诊所,由于在“大兴兵”的带动下英勇救人,排长独自获得了个人二等功;女作家由于在抗震救灾中的“优秀表现”向领导“要”来了“先进个人”的嘉奖;心理医生则由于对地震后心理干预相关课题的研究而功成名就。但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结” ,这个“结”令他们寝食难安、饱受煎熬。这个“结”便是“大兴兵” ——在他们内心深处最隐蔽、最柔软的地方无法面对“大兴兵”的审视。这也是女作家和排长来到心灵诊所试图以“催眠”来缓解内心焦虑的原因所在。在剥茧抽丝般的倾诉、自我剖析、相互剖析的过程中,映现出剧中每个人物内心中的那个“小”来,层层深入、步步紧逼,将人性中的阴暗面和软弱性呈现在观众面前,使观众的内心受到强烈的震撼,进而反观自身、躬身自省,引发观众对于自己与他者内心的认知与观照。

  《催眠》的戏剧结构巧妙而精致。全剧完全在现实的空间和时间中进行,却通过人物的语言将多年前的另一个空间和时间活灵活现、具体而微地推到观众的眼前,使观众对当年抗震救灾的艰巨性、复杂性,以及灾害对所有当事人(包括受灾者和救灾者)身体和精神的多重伤害有一个真切而感性的认识。同时,还通过台上三个人物的语言,将始终没有露面却无时无刻不在的“大兴兵”的性格、形象“立”在了舞台之上,让观众“看到”了一位被误解的深受伤害的无名英雄的形象。舞台上的三个人物性格各异,他们或纠结不已或无法释怀或难以自医,在表面不动声色的一问一答、一言一语中,彰显出内心深处的洪波巨澜,而戏剧冲突、戏剧张力也便在这貌似平静的外表下自然而然地凸显了出来。

  戏剧大师彼得·布鲁克说:“戏剧缩小了生活,在许多方面都缩小了……然而在戏剧里,目的却是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 《催眠》就是这样一部“目的一清二楚”的戏剧——它的目的在于温暖饱受心灵雾霾的人们。诚如该剧导演张福元所言:“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结,每个光鲜亮丽的职业背后都会有一个背离阳光的角落,他们深受环境的限制,长期压抑和痛苦着。‘催眠’是对焦虑的释放和对安宁的渴望,是对心灵的深度反省和质询。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身体和精神的健康。 ”因此,“希望通过本剧温暖饱受心灵雾霾的人们,去寻求心灵上的纯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