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魅力与时代风采的结合之美
——观春晚杂技节目《龙跃神州》《勇往直前》
栏目:视线
作者:徐秋  来源:中国艺术报

  今年的春晚有两个大型杂技节目,比起以往或单个或集锦的“一个”在数量上翻倍了,这大概同去年11月举办的全国杂技比赛有关系,这一由中国文联、中国杂协主办的三年一度的专业比赛再次汇聚了全国的杂技高手,催生了一批新的精品力作。好节目多了,大家都想上,央视是否也感到各有精彩、难以取舍呢,我想是的,于是便有了破例的双星闪耀的盛况。巧的是两个节目都是男子的集体表演,硬核的高难动作、明快的群演效果为春晚这盘精神大餐增添了力量感,震撼了观众的心灵。

  正如《龙跃神州》演出之前主持人介绍的:“中幡”是杂技的传统表演,现代生活中人们对中幡已不太熟悉。幡是中国传统旗帜的一种,一般比较轻巧,普通人便可持举,但中幡不同,高大沉重。中幡的旗杆是一根碗口粗的五米左右的毛竹竿,旗幅是套在旗杆上的,顶上装有圆形的多层宝盖,挂有彩旗、璎珞和铃铛。这么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家伙”当然不能用普通方式来“持”,而是要利用其直立的状态托着,这就需要特殊的人才了,首先要力大,几十斤重量举着没问题,二是要练过,会“找罩”,能利用脚下的移动,保持旗杆的平衡。一般中幡周围必有几位壮汉跟着,因为它一旦倾倒,一个人是很难竖立起来的。

  中幡的耍弄技艺在清代走向成熟,“行香走会”等宗教节庆活动中,它是整个队伍的“指引”和“标志”。长途跋涉中,竿子的倒手、换人不可避免,造就了人可以用身上多个部位托它前行,以及人与人之间可相互抛接的技巧。两个动作最为典型:一是“孙膑下山”,将中幡由头部逐次颠落至后背,直至尾椎骨上停住,中幡竖在那里,艺人躬腰张臂向前扭着行走,中幡摇晃而不倒,江湖人称“老虎大绞尾”。二是“中幡不怕过牌楼”,在经过高大牌楼时,力大技高者不肯绕道而行,而是将几十斤的中幡高高抛起,竖立着越过牌楼,由对面的人接住了继续前行。

  《龙跃神州》中我们看到杂技艺术家对传统技艺的传承,一是道具,二是技巧,三是勇武精神。我们可以看到节目中的道具中幡,基本样式没变,但是经过新中国风的文创设计,色彩更加绚烂、图案更加精美,内含的云雷纹样表达了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吉祥祝福,成为一个中国文化的意象符号。内中的大竹竿也已为金属质料所替代,使得中幡不仅可以直立,也可以一人之力放倒、搬起,纵横移动,为技巧的表演创新提供了新的可能。

  耍弄中幡的各类技巧都有大的发展。举两个例子,“盘肘”——一只手的手心托举中幡在空中绕动,使其自转,呈现旌带旋飞的动态美。过去这一动作是人站在地上表演的,现在是站在人的肩上,并且整个过程多有看点,先是中幡抛起,落下的一瞬,一位演员已站到底座演员肩上并接住中幡,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接着是高空盘肘,之后中幡再一抛,肩上演员以空翻落地,中幡又被稳稳接住。“远抛”是类似前述“扔幡过牌楼”的技巧,舞台上空间有限,表演形式是站一长队人,打头的一个将中幡直立着抛出,越过所有人,被队尾的人用头顶接住,这一表演传统上都是用手接,头顶承受如此远大高悬的力量冲击,是十分惊人的。

  节目中勇武精神得到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表现。传统表演时中幡道具只有一个,一组人轮流使用,一个人表演时,其他人是休息的状态。现在是几十人每人一个中幡,等于是数十个中幡节目在同时展开表演。中幡们聚合在一起时如一派蒸腾的云霞,散开后如一片林立的森林,舞动起来如狂风大作、地动山摇。演员们时而一起行动,撼动乾坤,时而错时接续,造成无穷无尽的延时效果。

  如果说中幡展现的是传统技艺的新演,“车技”便是时代之风的体现。因为自行车始终活跃在民众生活中,人们对它十分熟悉,其闪亮的形象、飞驰的速度有着明确的当代生活特质。

  自行车在清末传入中国,不久“万里云程踏车老会”等爱好者组织便已出现,他们研究、试验、苦练各式花式技巧,传艺授徒,创造了杂技的“车技”表演。个中高手不少,如徐少章以“车轨圆而不变”著称,刘少安以“钻躺三角”享誉圈内,金业勤创作了“三节站”“站车把车座”等高难技巧。传统的车技技巧大致两类,一是“人耍车”,如“倒骑车、转前轱辘”“上前脸、拆车把”。二是“车耍人”,人在车上做肢体造型表演,十多人聚在一辆车上的“孔雀开屏”是其典型的表现。但是在《勇往直前》中,我们看不到这些技巧,这个节目创作之初的雄心壮志就是“原来的技巧一个不要,全是新的。”

  我们看到的《勇往直前》之车技就像“跑酷”,将原本城市街道、建筑上的跑跳、跨越、跟头移到车技上,车与人往往相向而驰,相遇的一刻,跑动的人已跑跳攀越到骑车人的肩头,并以空翻跟头安全落地,“背上前翻540度”“背翻720度”等各种跑、跳、跟头此起彼伏,宛如空中绽放的礼花,最后一个跟斗最为新颖,这一叫作“跑背”的技巧先是近20位骑车人以10厘米车距连成一线,成为一条移动的“跑道”,再一个青年跑上他们的脊背、在这些骑车人的身上朝气蓬勃地奔跑,并在结尾处腾空而起、以高蹈的跟头落地。这大概是人们做梦都不会梦见的景象,杂技人却把它练了出来,并且不带保险绳地完成。这个动作既有杂技的超常性、唯一性,又有浓缩时代风采的意向性、典型性,表现了青年们在新时代新征程上奋力争先,建设中国式现代化国家的豪情壮志。

  春晚中的这两个杂技节目原本的时长都是8分多钟,而春晚屏幕上只有4分多钟,许多技巧都没有来得及表现,许多铺垫被割舍掉了,比如《龙跃神州》的结束动作“双人带中幡翻跟头跃上第三人肩头并站立”,舞台表演时前面有许多跟头,直到翻顺了,众人情绪带起来了,才一跃而上到人柱的最高处,这种铺平垫稳、激动人心、酣畅淋漓的表现只有在现场才有机会见到,所以读者朋友们,有机会多到现场看杂技吧!

  (作者系中国评协理事、中国杂协理论研究委员会委员、北京评协副主席、北京杂协理论研究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