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曾艺术与文化自信意识
栏目:艺术眼
作者:梁彦轲  来源:中国艺术报

读画图(中国画) 陈师曾
故宫博物院藏

  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并对其文化的生命力持有坚定的信心,陈师曾家族“义宁陈氏”的家风文脉传承在中国近现代家族史中可谓佳话。陈师曾的祖父及父亲均是当时的文化大家,其祖父陈宝箴官至湖南巡抚,于任上力推新政,推动教育改革、实业发展,以期民族振兴。其父亲陈三立,安身于诗文,广交文人雅士,常以诗文与之交游,留有《散原精舍诗》等著作。其晚年闻卢沟桥事变,誓死不为亡国奴,悲愤绝食五日而亡,恪守文人风骨和民族气节。陈师曾自幼受家风熏陶,国学功底深厚,广泛涉猎经学、史学、文学、诗词、哲学等领域,并在六岁时自学书画,后得家庭教师山水画家萧厔泉指点,笔耕不辍。成年后从周大烈学文学、诗词,向范镇霖学魏碑、汉隶,塑成了良好的古典文化修养,为以后的画学实践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此外,他还在江南陆师学堂附属之矿物铁路学堂、日本弘文学院、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等修习矿物学和博物学,具有新式知识分子的视野和心态。

  陈师曾是近代北京画坛的代表人物,在民国初期的北京艺术界有着极大的影响,他的艺术成就主要包括画学理论建构和实践两方面。在画理维度,他从本体论的角度论述绘画本质,阐释了中西绘画艺术平等的审美理念。他在《文人画之价值》中指出绘画的本质是人类达意的一种符号,在于主体思想、情感、意志的自由发挥,在于画面的气韵生动。在此视域之下,他尤其正视文人画的价值,陆续发表了《中国画是进步的》,翻译了大村西崖的《文人画之复兴》等文章,在当时美术革命的批判激进语境中确认文人画乃优雅国民性的代表,展现出一种强烈的历史从容和文化自信。

  在画学实践维度,陈师曾坚守民族文化底线,立足传统,借古开新,抵制中国画形式的全盘西化。说起来,陈师曾对于异域文化一直持有较为开放的态度,尤其是在日本留学期间也曾尝试过油画、水彩等异域媒材,如他的《人物册页·逾墙》,很明显受到了日本画家葛饰北斋的影响。甚至在归国后他还翻译发表了久米桂一郎的《欧洲画界最近之状况》,主动将当时欧洲画界的情况介绍到国内,以促进中西画坛的对话。但当全盘西化的论调兴起,并涉及到中西文化优劣之争时,他的画学实践则坚定地站在中国本土文化的立场上,回归到最正统的中国画传统,并不断发声,赋传统以活力。

  陈师曾的作品主要以花卉、山水、人物为主,融沈周、吴昌硕等人之长而自成一家,如《墨笔山水图》《秋花图轴》等,集诗书画印于一体,讲究笔法、墨法的表达,汲取金石书法、汉画像砖风格之长,重视人格风范于画面的传达。同时他也保持一种时代视野,如在民国初期现代民俗学兴起之际,陈师曾将北京宣南民间风情收录为册,集为《北京风俗》,关注民生,极大地创新了文人画题材和表现方式。

  此外,陈师曾还发现、提携了一批优秀的传统艺术家,如劝说齐白石坚守风格,鼓励其衰年变法,并在1921年将其作品带到日本进行展览,使齐白石在日本大获成功,促进了国内画坛对齐白石的接受和认可,为传统艺术在民国画坛转型注入极大的活力。在那个不断呼吁西学变革的画坛,陈师曾坚守着民族文化的根脉与灵魂。

  陈师曾的文化自信一方面基于其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使其能在理论与实践两个维度以一种文化自觉意识建构民族文化自信;另一方面源出于其敏感的艺术本真意识,使他能够在一种守护传统但不保守的语境中赋予中国画以地位尊严。他的画学探索不仅在民国画坛具有独立的文化价值,对于今天中国画艺术的当代化转向、中外艺术平等对话交流方面更是具有典范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