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一面之缘”的管桦先生
栏目:忆故
作者:慕津锋  来源:中国艺术报

  今年是著名作家管桦先生百岁诞辰之年。我小时候就读过管老创作的小说《小英雄雨来》,唱过由他作词的儿童歌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们的田野》《快乐的节日》,这些作品直到现在依旧被孩子们读唱。

  很荣幸,我曾与管桦先生有过“一面之缘”。2000年,我陪同单位的刘亚铁副主任去拜访管老,直到现在依旧清晰记得那次见面的情景。

  一天上午,我刚到单位不久,刘屏主任跟我说让我这天下午陪同副主任刘亚铁去看望北京文联原主席管桦先生。一听要去看望老作家,我非常高兴,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要与老作家建立联系,并积极征集他们的手稿、书信、著作等文献资料。那时的我刚入职不久,经验几乎没有。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要好好努力学习如何与老作家交流,如何征集作家资料。对于管老,我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曾写过一部非常有名的抗日题材小说《小英雄雨来》,我在语文课本上读过。

  那天下午,我们打车来到西坝河附近的太阳宫,管桦先生住在一幢红色三层小砖楼。我现在还依稀记得当时楼下还种着一些翠竹,我提着果篮跟着亚铁老师来到三楼,我们按了几下门铃。很快门开了,一位身着红色毛衣的老先生微笑着走了出来,老先生脸比较宽,笑起来很慈祥。我想他就是我们要拜访的管桦先生吧。

  “小刘,你好!快请进,我等你们好一会儿了。”管老热情地招呼着我们。亚铁老师笑着走上前,握着管老的手,大声说道:“管老,打扰您了。您这精神可真好,身体看上去也不错,比我爸妈强多了。”

  “你父母还好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管老关切地询问亚铁老师父母的近况。后来,我才知道管老与亚铁老师的父母曾是部队老同事。转业后,管老去了北京文联,亚铁老师的父母去了文化部。

  “还可以吧,不像您这么好。”亚铁老师回答道。

  “对了,管老师,忘了跟您介绍,这是我们征集室去年新来的大学生小慕,小伙子跟着我和刘屏一起做征集。今天,我带他来和您认识一下,以后,他可能会常跟您打交道的。 ”听到亚铁老师这么说,我赶忙伸手向管老致意:“管老,您好!很高兴能有机会陪着亚铁主任来看您。以后还请您多多指点。 ”管老的手握上去很厚实,很有温度。

  管老笑着说:“你好,小慕,欢迎到我家中做客!小刘,这可是你们革命的青年军,要好好培养。”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我说:“年轻人,你要多跟这些老同志学习。”

  我说:“一定,一定。”

  随管老走进客厅,我迎面就看见一幅挂在墙上的巨大墨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墨竹:竹干粗犷,竹叶硕大,给人一种“顶天立地”之势。画的左侧还有一行书法:“大风高歌壮士曲一九九八年三月于北京东郊太阳宫茗青馆管桦”。

  管桦先生将自己的家起名为“茗青馆”,这名字很雅致。亚铁老师看我对着这幅画有些出神,便走上前低声对我说:“管老的竹子很有特点,气势足,让人过目不忘。他画的竹子现在被人称为‘管竹’,这‘管竹’在作家圈里很有名。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向管老求一幅他的画,管老人很好的。”

  这时管老在不远处招呼我们到他的画室去看看。管老的画室建在三层平台上,画室中居然还种了一些竹子,画桌上还摆着一些已经画完的“管竹”。

  当我们落座后,管老和我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便饶有兴致地聊起了他无比热爱的竹子:“我喜欢竹子,我对竹子充满了感情。我的画都是自学来的,称不上什么家,但我希望自己画的竹子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管老此言不虚,我后来曾读到他讴歌竹子的一篇散文《竹颂》。在文中,他这样描述着他心中有着蓬勃生命力的“竹”:

  “如同诗人从感情和真理深处写出诗句,我描画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的劲竹。我惊异地望着你尖尖的竹笋,坚毅顽强地顶开压在你头上僵石般的硬土。转眼间长得同你的先辈一样粗壮,发出一样的萧萧金石之声。你未出土时便已有节,直到凌云高处依然虚心。你的纯洁,使人想起清晨的露水,和那雨后草原上的云影。你的青枝碧叶显示着大自然中最朴素的美,无数人的坦直、忠诚和坚贞的爱情都保留在你的世代传说中……”

  从文字可以看出,管老对“挺拔雄健的劲竹”的喜爱是怎样的深沉,他对竹的这份深情早已深植于他的生命。我想这个宽厚的老人其实是想通过自己笔下那力拔山兮的竹,来表达他对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深深的爱。

  谈完竹,我们的话题自然该“言归正传”谈到此行的目的——“征集”。亚铁老师认真地向管老介绍起我们新近落成的馆舍:“管老师,去年年底,我们文学馆搬入了芍药居新馆。国家这几年非常支持文学事业,拿出了1个多亿来建设文学馆新馆。现在馆里库房、展厅、会议厅的硬件条件都得到了极大提升。目前,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建筑面积在世界文学专业博物馆中是最大的,库房管理条件也已达全国先进水平。正因如此,为了让文学馆快速发展,现在舒乙馆长要求征集室要加大向作家征集资料的力度,提高馆藏的数量和质量,要经常性地举办作家活动。”

  管老听后非常高兴,他说道:“文学馆在万寿寺的老馆我去过,那里环境确实不适合做博物馆,条件也的确艰苦,各方面都不尽如人意,这对你们收集资料确实产生了很大影响。有些作家也是考虑到他的资料捐赠后在那样的条件下,怎么可能会得到更好地保护。现在好了,文学馆有了自己的现代化库房,有了一流的展厅,有了举办各种会议的地方,这对作家们来说将会产生积极影响,我们这些文艺老兵理应大力支持。我会将比较重要的资料考虑放在文学馆。这两年,我的家乡河北丰润也在向我征集资料,我是从那里走出来的,理应为家乡的文学建设尽一份力。”

  当管老说完,亚铁老师热情地邀请他有时间到文学馆新馆去做客,实地看看文学馆现有条件,参观一下现代化的库房,这样管老对文学馆的硬件心中会更有底。

  那次画室座谈,我主要是一位聆听者。因为时间过于久远,我只记得一些片段。我记得当我们准备结束拜访要走的时候,亚铁老师突然说:“管桦老师,我们和您合张影,可以吗?”

  管老高兴地说没问题,并问我们想在哪里合影。我建议就在客厅那幅墨竹前,那幅画太有特点了。照相时,我本想先给管老和亚铁老师拍,但亚铁老师执意让我先照,说过一会儿我就按照他站的方向、拍照的角度给他和管老拍,我便有些拘谨地站在管老身边,与他合照了这张珍贵的照片。这也是我和管老唯一的一张合影。

  之后,因征集工作异常繁忙,我开始到全北京、全国拜访作家,也就没有再见过管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