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剧《千里寻党》:“公路戏曲”的新探索
栏目:新作快议
作者:戴会林  来源:中国艺术报

  借鉴类型电影“公路片”的概念,戏曲剧目也可以归纳出“公路戏曲”类别,如《千里送京娘》及折子戏《秋江》《女起解》等。在新编剧目的创作中,也不乏“公路戏曲”的身影,剧作家不断对这一类型进行新的探索与突破,湘剧《千里寻党》即是成功的典范。

  由涟源市湘剧传承保护中心出品的《千里寻党》,根据《李聚奎将军传》等相关史料创作,演绎中国工农红军第九军参谋长李聚奎在西征失败后,孤身一人历时近两个月,突破马步芳势力的重重封锁,千里乞讨寻找党组织的传奇经历。李聚奎在沿途群众的帮助下,克服了饥寒交困,躲过了追捕与阻截,成功找到了部队、找到了党。在这一“旅途”中,李聚奎也完成思想认识上的升华。

  就历史事件来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公路戏曲”题材,但同时也是一项极具难度的挑战,难就难在李聚奎千里寻党是孤身一人。在常规的戏曲剧目中,多是相对固定的区域内,编织几组人物关系,推演出剧情的发生、发展;而李聚奎的寻党之路,辗转千里,在不同的地点碰到的是不同的人,上演着不同的故事,除李聚奎外,再没有可以贯穿全剧的其他人物。作为真人真事的革命历史题材戏剧,留给创作者虚构的空间极为有限,尤其在贯穿人物上,来不得半点杜撰。如何在尊重艺术规律的前提下,以戏剧的形式来完美表现,又能得到观众认可,这是一个考量创作者智慧与探索精神的难题。

  欣喜的是,《千里寻党》创作团队从戏曲艺术“一人一事”的本体出发,摒弃对传统的贯穿人物追求,并从李渔的戏剧理论上找到支撑。“一本戏中,有无数人名,究竟俱属陪宾,原其初心,止为一人而设。”此“一人”即李聚奎,其他人物与李聚奎因某一事、在某一场合发生交集,事情了结、场合变化后,他们再何去何从无需交代,没有作贯穿全剧处理的必要性,去贯穿全剧反而缺乏合理性。“即此一人之身,自始至终,离合悲欢,中具无限情由、无穷关目,究竟俱属衍文,原其初心,又止为一事而设。”此“一事”即寻党,全剧各个场次紧紧围绕寻党这一行动线而设置,尽管每一场地点不同,与不同的人发生交集,衍生出不同的事件,但这些事件的推演是基于李聚奎的寻党历程。

  《千里寻党》的结构布局,类似于冰糖葫芦式结构,又有所不同,创作者在各场次之间的紧密性上做了有益的探索。值得称道的是,创作者设置了敌方势力的前阻后追这条副线,马步芳骑兵连在战场附近搜山,将李聚奎组织的幸存战士悉数抓捕,并从被捕战士身上搜到马肉,而断定还有骑马的大官漏网,由此,有了与李聚奎千里寻党几近并行发展的追捕线。

  李聚奎寻党之路辗转千里,历时近两个月,这条副线如何合理地大跨度延续,创作者很巧妙地做了“密针线”处理。猎户老伯收留警卫员藏于山洞养伤,才送走李聚奎,因为半夜未熄灯引起骑兵连长怀疑,进屋搜出李聚奎换下还未及处理的呢子大衣,印证了还有骑马的大官漏网的论断;猎户未熄灯,漏网的大官就还未走远,于是有了追捕的延续。李聚奎打狼过岗时,与在此扼守的骑兵甲乙有了短暂的正面交锋,被画下了画像,好在交锋中李聚奎蒙了面,因此画像缺正脸。李聚奎在交锋中逃脱,骑兵连手中有了画像,就有继续追捕的动力。长城隘口再次交锋,尽管骑兵甲与李聚奎有过碰面,一口咬定李聚奎就是红军头目,但李聚奎风餐露宿一路跋涉,早已是“皮陷骨露人脱相”,与缺正脸的画像相去甚远,加之羊倌坚称李聚奎是自己舅子,生下来就是哑巴,骑兵连从画像和口音上都无从辨别李聚奎身份,鸣枪、踩脚尖来验证是否真哑,李聚奎又一一予以镇定应对。可以说,追捕线大跨度的延续,是在一次次触手可及的情节下拉伸,是合乎情理的。

  湘剧《千里寻党》克服史料中缺乏贯穿人物的天然劣势,巧妙设置追捕副线,双线铺排,使得李聚奎千里寻党历程的演绎精彩纷呈,且合乎戏曲规律,这是“公路戏曲”创作的一大突破。

(作者系湖南省湘剧院党政办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