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觅“古”
栏目:文化行走
作者:鄢德全  来源:中国艺术报

  去年冬天,我随湖南省文联文艺采风团去了湘南的几个地方,也许是头一次郑重其事地离开喧哗的都市,与秀美的湘南山水近距离接触,真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湘南的古街、古村落,更让我动心,那诗画般的境界时常在眼前浮现。

  从罗霄山脉深处发源的洣水,奔腾数百里,在注入湘江前却没有了波澜。衡东县的杨林古街就在洣水与湘江交汇的地方。同行的摄影家用无人机将古街航拍下来,那画面就像一艘停泊在洣水岸边的大船,洋溢着明清的建筑韵味和古朴。古街的街口有个戏台,早已经斑驳不堪的台柱叙说着它的不再年轻;街中的石板路上, 10厘米深厚的淤泥证明着它鲜与外界的来往;街道两旁的民宅那近一米高洪水浸淹过的痕迹,告知我们它的岌岌可危。陪同的衡东县文联谢主席告诉我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洪汛来临,洣水便漫过大堤,将古街淹在近1米深的水里,年年如此。因为这样,整个杨林古街也没有人居住了。或许因为这样,杨林古街倒多了一份清闲,完整地保留着明清的建筑风格,找不出任何现代元素。

  我想,如果将毗邻杨林古街千米的洣水堤加高米许,杨林古街便不会让洪水围困,于保护杨林古街是一件很有意义和价值的事呀。否则,要不了多久,杨林古街定会化成一片废墟。离开杨林古街,心是沉重的。一件瑰宝,眼看着它的没落而又无能为力,这种滋味能让人轻松么?

  桂阳庙下村是个有270多栋明清建筑的古村落。蔚为壮观的古建筑群呈多个井字形布局,壁画、古井、钟楼、戏台,以它的古朴和庄重,令人留连忘返。我们去的时候,庙下古村的古戏台正上演着一出古装戏。各色人物粉墨登场,把我们带进古老的历史风云中。担任讲解的村支书告诉我们:庙下村有自己的剧团,常年累月活跃在家乡的舞台上。看戏成了大家主要的文化生活,谁家有婚丧嫁娶事都要请剧团在村里的戏台上演出一场或数场戏。特别是重大节日前后,庙下村的古戏台上差不多天天有戏。戏净化着村民的心灵,潜移默化地陶冶着弃恶扬善的性情,激发出对美好生活的强烈追求和对先进文化的热爱。走在古村的青石板上,我们从古朴中感受着风清气正。而古建筑群中偶有几处现代建筑,却让人有些不伦不类的压抑。这么整齐的古建筑群,真不应该有这种兼容并蓄。

  踏进江永上甘棠古村,便有误入世外桃源的感觉。村前的小河明镜似地清澈见底,一座数十米长、数米高的三孔大石拱古桥,夸张地矗立在一条叫谢沐河的小河之上。它也许是为防止春夏季节山洪爆发才这么夸张吧。

  上甘棠古村傍河排开数百米,两边店铺、宅院相拥,中间是一条约4米宽的石板路。200多栋古朴的建筑明显沁润着唐宋时的痕迹和明清时的韵味。这个仅有400多户的古村,出了许多读书人。有记载的县官以上有成就的人物就有108位。

  瑶族女妆扮的当地汉族导游告诉我们:传说村头前这座大石拱桥每掉下一块石头,就要出一位让祖坟冒青烟的人物。我饶有兴致地打量这桥身,还真有许多掉过石头的缺口,我也发现一块尺许见方的桥石部分脱离了它的位置,有摇摇欲坠之势。看来不要多久,这村又有一位“人物”将脱颖而出。

  传说归传说,现实却也是挺浪漫的。上甘棠村人一直认为:有知才有能。尊重知识、重视教育已成为他们骨子里、血液中的认知,各种知识型的人才辈出也就是很正常的了。新中国成立以来,这村在全县知名的各类人才就出了50多位。学而优则仕,这话并不差。

  车子驶进宁远下灌古村,一栋栋仿古的农家新楼齐整有致地排列在公路或溪流的两旁,每座楼房的外墙上都嵌有一个斗大的麻将牌,或“条”或“饼”或“万” ,是一道全中国唯此地才有的风景。这里是“中国麻将之乡” ,发明麻将的李颌就出生在这里。这里还是全国少有的大村,有13000多人口,号称“江南第一村” 。古村的民居几乎是青一色的仿明清建筑。只有祠堂和几个历史名人故居,是保存完好的数百年前的明清古建筑。陪同讲解的是已经退休多年的下灌村老书记。说起老祖宗李颌将军来,口若悬河。

  唐元和年间,李颌在下灌村苦读,他“只为苍生不为身” ,廷试考取了进士,又斩获“湖广第一状元”美誉,与他同时参加廷试的一个河南举子,因屡试不中,考到50多岁,头发胡须都白了,李颌提请皇帝准允自己“让第”于河南老举子,皇帝未准,却成就了“李颌让第”的千古佳话。李颌后来做武官当了将军,为排解官兵行军途中的寂寞,他发明了麻将的雏形“叶子戏” 。随着时光的推移,按照李颌“叶子戏”思路发展的麻将产生了,李颌便被后人尊为发明麻将的鼻祖。

  老书记告诉我们,下灌村是麻将之乡,却只以麻将休闲娱乐,从未有人将它作为赌博的工具。我由衷地跟老书记建议:麻将之乡有理由传承健康积极的麻将文化,可主办“中国麻将大赛”类的活动,以拓宽视野、广交朋友。古为今用,应该是我们的目的。

  这里是三面青山环抱的零陵千岩头古村,小河流水潺潺,真正的山清水秀。这里有6个明清古建筑院落,每个院落的面积都在1000平方米上下,院落与院落的间距都在200米至300米之间。互不相通、各成一体。这里是周敦颐的后裔们的祖居地,明朝户部尚书周希圣、晚清重臣周崇傅的故居就在这里。

  村口有一块石碑,上书“千岩翰林多顶子,明末清初留古迹” 。给我们留下深深的印象和认同。同行的永州文联蒋主席告诉我们:这个村的周氏后裔以耕田读书为幸事,有种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境界。同时,村民都善书法和楹联诗词,一个村就出了3位中国书协会员。

  每到春节,家家户户的门窗都贴上了春联,联是自家撰,字是自家写。外面的书法名家、楹联名家送上的字和联都是两个字:“拒绝” 。他们总觉得人家的联和字没有自家好,这也许是一种文化自信吧。但我认为:文化还是多一些包容、多一些交流好。

  湘南的古村、古街、古文化让我受益颇多,也感慨良多。觅古是为了创新,古为今用。如何把古的文章做好,仍然是个很严肃的文化命题。我们在古中看到美,也不难看出,当地政府与乡亲们对这种美的坚守是作出了卓有成效的奉献的。但也有一些遗憾,难道美就应该残缺,像断臂的维纳斯?

  我认为完美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