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找到黄永玉艺术的根
——北京画院举办黄永玉版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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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报记者 金涛  来源:中国艺术报

春潮(版画) 黄永玉

  “木刻是个累活,累上瘾改不回来了,就这么刻了我半辈子。 ” 8月26日至9月26日,“入木——黄永玉版画艺术展”于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展览以“入木”为题,精选黄永玉从20世纪40年代起至90年代的版画作品近两百件,以其亲题手记为线索展开,力图全面、完整地勾勒出这位艺术大师的版画发展叙事与创作面貌。展览以黄永玉第一人称叙述开启,结合艺术家本人回忆80年版画创作生涯写下的“心得手记” ,串联了三层展厅的所有作品。

  “入木”展览的缘起还得从去年11月底说起。当时北京画院艺委会主任王明明在黄永玉万荷堂的画室里见到了黄永玉女儿黑妮为父亲整理出来的一批版画,她说父亲几十年来所创作的木刻原版大都还保留着,足足有300多块,她近期正在把其中的一些印出来。这让王明明非常惊讶:“黄老几十年间还能完好保存,可见他对自身版画艺术的重视。 ”王明明说,黄老近40年间的艺术创作基本以水墨为主,很多观众或美术研究者往往忽视了对他版画的认识和研究。这批版画如果完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将会丰富人们对中国现代版画史的认识,也能促进更多学者去研究。他当时便提议今年北京画院为黄老举办版画展并列入20世纪美术大家的出版研究计划,老人家欣然接受。

  “入木”展览以木刻家野夫的一本书籍为起始。20世纪30年代,随着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盛起,少年黄永玉因野夫的《怎么学习木刻》开启了自己的版画创作之路。没有受过科班训练的他,却有着忠实于生活的敏锐认知与内化感受。怀着对家乡凤凰的深爱,黄永玉写下了无限的浪漫情调与盎然诗意,从为文学作品和报纸杂志做插图这条路开始,创作了大量版画作品。这种根植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使其在往后的创作中刻下的每一刀、每一划皆迸发着鲜活而绵延的力量。黄永玉说:“我的从艺态度跟文学态度一样,依靠的是永不枯竭的故乡思维。 ”一层展厅围绕黄永玉20世纪40年代早期的创作展开,包括了《风车和我的瞌睡》 《鹅城》 《我在海上一辈子》 《苗舞》等经典作品。其中,黄永玉为表叔沈从文所著小说《边城》创作的两幅木刻插图《吹笛》 《花环》也在此板块呈现。

  1936年,黄永玉离开家乡凤凰,辗转多地。福建、上海、台湾、香港……直至20世纪50年代初,黄永玉受邀回到北京参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的筹建。身处新旧更替的变革点,而立之年的黄永玉尝试在新兴版画创作与教学中寻找到更深层次的表达语言:他深入小兴安岭森林,创作大量森林题材的版画木刻;被派往荣宝斋学习中国传统水印木刻技术,与当时同在北京的齐白石见面,并为其刻制了一幅水印套色版画肖像;他还在云南路南县额勺依村住了两个月,以村里的彝族撒尼妇女普支委为模特,创作了经典的“阿诗玛”形象……二层展厅集中展示了黄永玉在此段时期创作的版画作品,包括《初进森林》 《新的声音》 《森林小学》 ,并在展厅中心设立“阿诗玛”专区。木刻让黄永玉受益终身,他说:“我一辈子本事不大,受正式教育的机会不多。过日子倒是从来不敢苟且、不敢懒惰,怕都是刻木刻养成的习惯。一刀一刀小心往下刻,深怕出现差池。 ”

  黄永玉的版画创作从插图开始,他的一生和书籍有着不解之缘。黄永玉曾说过:“做一个版画家,一辈子要和书籍打交道,爱书,受书的教益。 ”他极擅长各种文学故事插图,尤其是为童话、寓言故事等儿童文学创作的插图组图更是独树一帜。在三层展厅,观众能够欣赏到黄永玉刻刀下那些幽默、诙谐的小人儿或动物们:狡猾的狐狸、井底的青蛙、流亡的小鸭……活灵活现,趣味横生,却又不等同于儿童世界里纯真无邪的化身。这种天真趣味与讽刺现实的矛盾结合,赐予了黄永玉童话插图更深层次的形式与意味。

  进入20世纪60年代,黄永玉不断拓宽中国新兴木刻的审美与维度,创作了如《春潮》 《花城》 《葫芦信》等代表作品。其版画风格逐渐倾向于一种浪漫美学范式的回归,不仅完善和深刻了中国新兴木刻的形式与内涵,也为当时的版画界带来了一股新风。在王明明看来,黄永玉的版画艺术,特色鲜明,独具异彩。他既不同于当时延安时期革命生涯中成长起来的版画家,也不同于新中国成立之后接受系统学院美术教育的艺术家,这两个体系内的版画家们大多受到西方版画的影响,形成了以素描明暗关系为基调的黑白面貌。“黄老的版画则基于他过人的艺术天资与特殊的成长经历,在吸收了中国传统艺术元素且并蓄现当代漫画和插画诸多的艺术形式之后,他还巧妙地吸收并借鉴西画中的元素纳为己用,从而形成独特的风格面貌和多元的创作格局。黄老的版画大多以线条为主,他对于黑白的运用灵活自如,刀法变换、线面俱下、游刃入木、神而明之。其构思立意新颖绮丽,有感而发且想落天外,画面充满童趣与幽默,形成了清新明朗的意趣和情调。 ”王明明说。

  此次展览还在展厅三层设立“原版对照”专区,为观众呈现一批跨越几十年的木刻原版,并与印制的版画作品进行对照。在黄永玉看来,这些充满了岁月痕迹的木刻板子如同他“贴着肉的骸骨”一般,跟着他经历了一生的颠沛与流离才保存至今,十分珍贵。他说:“我怎么活过来的?要不看到这些木板,我几乎忘记了。唉,千山万水贴着肉的、贴着肉的什么呢,贴着肉的骨头吧!这一堆骸骨啊! ”

  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介绍,木刻是黄永玉艺术的根,是他视觉体系中的压舱石,但是对其中的丰富性与重要性,他和公众一样,了解得并不多,但北京画院的研究一贯强调要“熟中生、寻根本、求新意” ,这次展览构建了黄永玉版画与个人经历、时代流变之间关系的基本叙事。展览中首次呈现的那些饱经沧桑的木刻原版,它们曾跟随黄永玉经历战乱与流浪,漂泊的一生,这次展览将多块原版与作品对照展出,更是难得中的难得。王明明表示,黄永玉的艺术创作生涯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他对各门类艺术融会贯通且已入化境,体现出多彩人生的大智慧。他说:“黄老强化自我感受,从技法约束中解放出来,举重若轻,在他的手上,多么复杂的画都看似信手拈来,但其背后付出的艰辛则可想而知。黄老以其过人的天赋才情,自出机杼、独成一家,为中国版画艺术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