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说不尽永泽戏剧人
栏目:创作谈
作者:李东才  来源:中国艺术报

  曹禺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早期参与者,也是一位卓越的戏剧教育家。在由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与湖北省潜江市文联共同举办的2017年全国戏剧文化研讨会暨曹禺戏剧文化主题论坛上,笔者用“四圣”来概括曹禺,即:思想圣哲、文化圣贤、戏剧圣手、艺术圣师。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次来潜江就是来朝圣的。通过举办主题论坛,致敬曹禺,期望与曹禺做一次更深切的灵魂沟通,进而从他那里汲取更多的文化滋养,以便更好地进行未来的戏剧创作。

  说起与曹禺的接触与渊源,笔者可谓从中受益良多。当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时,曹禺就是中戏的名誉院长。在校期间,最爱不释手、也是读得最多的作品,即是《曹禺剧作选》 ;从中戏毕业后,笔者回空政话剧团工作,参与写的第一部话剧是《火热的心》 。曹禺应邀到场看戏,上台接见主创和演职人员,祝贺演出成功并向大家三鞠躬,之后又写了评论文章在报刊发表。这部戏后来获得了第二届全国优秀剧本创作奖(后更名为曹禺戏剧文学奖) 。从那时起,笔者觉得与曹禺距离很近,但有时又觉得与他距离很远,因为他所创立的戏剧高峰是那样高不可及。

  对于曹禺的创作,曾有人认为其多部佳作是从外国名剧里套来的。其实学习、借鉴十分正常,关键看创作者借鉴得是不是巧妙、是不是艺术。人类的优秀文化艺术本来就具有共通性。曹禺是举世公认的国内大师级剧作家,他的《雷雨》 《日出》 《北京人》多少年来盛演不衰便是证明,以后诸多借鉴其作品并成为佳作的事实也是证明。他在创作中所体现出的实际是戏剧创作的基本规律和根本法则,诸如“三一律”“我喜欢写人……我感觉人是多么需要理解,又多么难以理解,没有一个文学家,敢说他把人说清楚了”等等,不都是戏剧创作的真理吗?

  关于这一点,笔者在几十年的创作实践中也深有体会。不管是创作舞台剧还是影视剧,几乎每写一部戏,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选材?怎么切入?怎么结构故事?怎么刻画人物?怎么营造情境?怎么揭示主题?是采用锁闭式、开放式,还是人像展览式?等等。马上就会想到曹禺的剧作。自己感觉在创作上一直都离不开曹禺,他的影响和滋养一直都在身上、心上以至渗透到骨髓里。单说最近两三年内,笔者创作了四部戏—— “钟鼓楼”话剧三部曲( 《曲韵钟鼓楼》 《铸钟记》 《鼓楼情》 ) ,加上一部皮影人偶舞台剧《卖火柴的小女孩》 。可以说,每部戏都从曹禺剧作上汲取养分。

  第一部《曲韵钟鼓楼》 ,写北京钟鼓楼下四合院中一个鼓曲世家的故事。在这个家庭中,在三代人中间,因传统遭遇流行而发生剧烈碰撞,期间又穿插写到女儿实际是养女、女婿实际是亲儿等关节转换,更在唱鼓曲与唱通俗、离婚与再婚、出国与回国等故事情节中发生复杂的情感交织甚至心灵震颤。将戏完全放置在一个家庭和复杂的情感关系中展现,毋庸置疑是受了《雷雨》一剧的直接影响。

  第二部《铸钟记》 ,写的是明代铸永乐大钟的故事。重点描写铸钟师傅的女儿为了拯救父亲和工匠们的生命,纵身跳进熔炉,以自己的血肉精气化开石精,保证了大钟铸成。本剧赞颂了古已有之的工匠精神、忠孝节义和献身精神,同时对有史以来的妇女命运做了反思和诘问。在这部戏的创作中,采用的是类似《日出》的开放式结构,同时借鉴了曹禺的《胆剑篇》 《王昭君》等历史剧的创作方法。

  第三部《鼓楼情》 ,重点表现的是一个爱鼓楼如命、近乎有悖人情的“鼓楼怪人”与其子在对待鼓手、“鼓王”职业上的矛盾,同时把鼓文化和时间文化概念融入,更在面对城市改造、房屋拆迁的不同观念和态度上使矛盾激化,表现新老北京人的悠悠情怀和浓浓乡愁。在这部戏中,不仅直接借鉴了《北京人》的某些表现手法,其中还借鉴了《原野》中的森林鼓声,通过一个出国维和部队的退役军人将非洲鼓引入戏里,既加强了戏剧性,也扩展了鼓文化的内涵。这部戏的剧本刚刚发表,目前正在筹排之中。

  另一部《卖火柴的小女孩》 ,改编自丹麦作家安徒生的同名著作,并由笔者连编带导。在这部戏的创作中,笔者同样受了曹禺剧作的诸多启示。如何将这样一部时间和地域都很遥远的作品与中国的现实拉近,同时找到恰当的表述方式?曹禺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奥尼尔的《琼斯皇》等剧衍化成《雷雨》 《原野》的创作给予笔者灵感。于是,从一个中国妈妈对娇生惯养的孩子讲故事入手,将讲述小女孩的故事与舞台表演、皮影和大屏幕三者呼应,而小女孩划着火柴后出现的幻觉画面全部用皮影和大屏幕表现,取得了转换自如、有机过渡的演出效果。

  总之,像这种在艺术上的潜移默化,随时随地随处都有。在与同行朋友的交流中,也经常听到这样的反映,由此亦可见曹禺的影响之巨、之深。而他对戏剧创作者的影响,也绝不仅仅是戏剧技法的转化,更重要的是戏剧精神的传承和戏剧规律的延展。因此,笔者想说:曹禺说不尽,永泽戏剧人。我们后辈会在曹禺的感召引领下继续努力追赶、精进。也许我们永远追不上他,但不会停下登攀的脚步,我们当会不懈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