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想象性的画面中寻找真实
——谈王治洪书画艺术
栏目:画者
作者:张鸿  来源:中国艺术报

瑶池昨夜新凉  王治洪

  年轻时王治洪主要从事的是雕塑、设计,人到中年,他“纠缠”于绘画和书法,甚至认为艺术的母体就是绘画。

  我喜欢宣纸的粗糙、纹理的鲜明。在王治洪的画室里,看着他起笔将墨落到纸上,我说那像早春濛濛水汽慢慢湿润开去,他说好心情也落到了纸上。一笔一划酣畅淋漓地一幅字出现在面前,气韵流动。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不是任何文字都能让人读出“气”来的,书法家何尝不是如此。这一种“气” ,是道家、是佛家,是诸子百家之融合。

  书法诸体,颜体丰润、柳体劲秀、汉隶飘逸,狂草如闪电横空,魏碑如锤击磐石。我尤喜王治洪的隶书,一条一条“波磔”悠扬流动,让人想起古建筑的飞檐。王治洪通过这些笔画,传递自己内心的悲喜、愿望与抱负,全是文人风骨、人生哲理。此时的王治洪是一位诗人。

  王治洪对绘画的看法,一是感觉,二是想象,并没有刻意强调技法。想象与记忆有关,更重要的是他从想象性的画面中去重新寻找真实。感觉的独特与微妙,难以言说。对于绘画,感觉需要视觉积累和文化素养,这才能把控创作过程,使之具有艺术品质的自我。从某种意义上讲,感觉到的东西不一定能够理解它,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才能更深刻地感觉它。绘画技艺与身体感觉的关系,大抵如此。

  第二次到王治洪的画室时,我看到了几幅“荷” ,给我一种震撼的视觉感受。有人说, 20世纪中后期,花鸟画家鲜有不受齐白石影响的,画山水的鲜有不受黄宾虹影响的。可王治洪的“荷”系列里,高人云集,你却不能指明某处是出自哪一位高人。中国画是线的艺术,王治洪的“墨荷”中, 《大胆荷花》 《秋风》 《独自吟唱》“墨团团里天地宽” ,不就是向宾虹老致敬?线、点、面极其丰富。那一幅《残红》用工细致,一改“墨团团”的画法,设色也丰富精准。他的“荷”系列,形式多样,有清简如八大的《花不知鱼乐》 ,留白宽阔,一幅画只有一枝莲蓬、一枝莲叶、一尾鱼;有放纵似徐渭的《君心如莲不染泥》 ,气格刚健而风韵妩媚,具有诗一般的抒情性和韵律感;构图新奇似石涛的《寒秋赋》 ,用特写之景传达深邃之境,笔情恣肆,有豪放郁勃之气势。这一切都是王治洪的师古创新之作。米开朗基罗说, “好的画,迫近神而和神结合。它是神的完美抄本,神的画笔的阴影,神的音乐,神的旋律。 ”

  “一介布衣行天下,半间草堂论江湖”“苍茫独立昂天啸,唯有清风振我衣”“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这都是王治洪所书之联,让我想起了当年李白应诏赴京时的自画像题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是诗的天才,但志在做宰相。他敏感、坚硬,宛如黄钟、大鼎,落下去,不会碎,只在地上砸个坑,也可能砸了自己的脚背。

  明明是一介布衣,偏偏认为自己是没有穿官袍的白衣卿相的还有柳永,他认为是糊涂的皇帝老儿遗漏了他这个贤才。他写下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有多狂傲,简直是目中无人。明明就是功名未成,是心中郁闷,却偏要拿“白衣卿相”来安慰自己。这些也只能说明柳永那时的矛盾心理,当然,这种矛盾心理也能为人所理解,无论柳永之前还是之后,很多诗词大家也是官场失意才看透人生的。

  王治洪年轻时有过诸种狂狷、恃才傲物,也有过令他自豪的辉煌,仿若李、柳的经历,但他最终选择了远离尘世,自我放逐,“书剑沉埋” 。

  有了书画,王治洪不至于孤独致死,以一身不甘于沉默之骨,独自在纸上抒情。那些隔世的文字与情节在他的笔下复活,所以他尽管刻意或不刻意地被整个世界忽略了,也会在自己的繁华中僻静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