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我素 不离传统
作者:权希军  来源:中国艺术报

  由中国书协主办的“探索与追求——权希军先生书法艺术研讨会”前不久在京举办,研讨会上, 88岁高龄的著名书法家权希军深情地讲述了他的学术与艺术创作之路。这番讲述,不仅是对其大半生书法艺术的总结,更体现了一位老书法家对传统文化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我行我素 不离传统

——我的书艺之路

楹联  权希军

村行(宋诗)  权希军

  我的书艺之路是崎岖的,但有条主线是不变的,这就是经典、传统,我沿着这条轨迹走过了70多个春秋。

  (一)

  我少时赶上毛笔作为记事工具的年代,学校很重视毛笔字课,因而起步很早,但成熟很晚,待书艺成熟时,已年过花甲。

  我在艺术上主项是书法,从小就爱写写画画,十分着迷。读书时,随启蒙老师临习唐楷颇勤,勤能补拙。

  我学书从唐楷入手,后学汉隶,还学过一段草书。楷、隶、草均不适宜办公行文,便改学“二王”和赵孟頫的行书和行草书。办公行文属于实用,实用与书法是有区别的,但两者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其基础是同一的。我的毛笔字尽管写了很多年,只能说为后来从事真正意义的书法艺术奠定了基础。

  (二)

  1978年改革开放,书法艺术在全国日趋活跃,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开始了真正意义上书法艺术的探索和创作。1985年领导考虑到我对书法艺术的喜爱,调我到中国书协工作,由此步入书坛,走了专业之路。

  我在书法艺术上兼写多种字体,对草书更情有独钟。到中国书协工作后,在良好的学书环境下一面从事书法艺术活动,一面研习书法、主攻草书。我学书追求魏晋神韵、唐碑风骨,攻草书时,沿着“二王”的书路首先选学孙过庭的《书谱》 ,继学恣肆狂放的王铎,最后学张旭、怀素奔放、狂颠的大草,并顺便学习了宋克的章草,书艺大进。

  我学古不薄今,对今人的书法也随时留意学习,不是学习某人某派,而是按照个人的审美情趣,不论是谁,只要认为其书有可取之处,都学习。学习今人可与时代接轨,在作品中融入时代精神。如此学古习今、兼收并蓄,经过多年的磨炼、融合,最后形成了以草书和行草书为创作主要书体的基本书风。这一书风较大草收敛,较今草狂放,我取名曰“大小草结合” 。书作力求遒劲潇洒,结体灵秀,笔意奔放,气势连贯,骨力内含,表现出一种中和之美,实现雅俗共赏。

  (三)

  我性格有一特点,即追求,不论干什么都有个追求的目标,目标明确后便为之锲而不舍、勤奋不已,最不喜欢墨守成规,从事书法艺术更是如此。我在书法艺术上的追求是随着阅历的丰富、经验的积累、文化艺术修养的提高而不断发展变化的,于是便分出阶段性,每一阶段都有一个追求的目标,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当我的基本书风形成之后,渐渐意识到书艺处于停滞状态,书作千作一面,追求的目标也模糊了,一时感到茫然,我不得不冷静下来,潜心探求。

  我学书极重技法,技法是第一审美内容,重视技法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如果停留在这一步就远远不够了。王僧虔讲过:“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 ”他强调了神采。孙过庭在《书谱》中揭示:“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提出了抒情功能。这使我日渐感悟到,往日的追求多为点线、结字、章法、墨法的改进,均属技法,当技法成熟之后便处于相对稳定状态,俗称结壳,千作一面是不可避免的。我的作品虽然也能反映个人的精神气格、文化修养和艺术追求,但都是不自觉的。在创作中如何自觉地表现丰富的神采、多变的情感,成为我新的追求目标。神采和情感的表现有赖于技法,又回到技法上,但此时对技法的理解已加深了一层,即技法在于自觉地表现书法艺术所追求的意境。

  (四)

  新的创作理念形成后,我在实践中有过3次探索。

  第一次是1990年中国书协常务理事会决定成立中国书协刻字研究会,并委我兼任会长负责创建工作,第二年中国书协刻字研究会便建立起来。

  现代刻字是一门新兴艺术,大家都不太懂,基本上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我在艺术上广涉书法、篆刻、绘画,对多种艺术的熟悉有益于相互启迪、借鉴,触类旁通,融会贯通。我以此为基础探索了传统刻字、观摩了起步较早的日本刻字、研究了独辟蹊径的韩国刻字,很快形成了自己的创作方法。现代刻字多为具有特定含义的少字数,主题比较鲜明,创作时首先要用相当长的时间构思立意、构图设计、明确主题,然后才能运用书法、雕刻、色彩诸要素进行创作,以求达到所追求的意境,其作品各呈异彩。这一创作方法为我突破书法创作千作一面的局限打开了一条思路。

  书法创作文字内容多为古诗词(能自作诗词更好) ,创作时可借鉴刻字艺术创作方法,对准备创作的诗词,首先反复阅读,理解文意,因文而入情,动笔创作时寓情于笔墨之中,这同演员事先了解角色、临演出前进入角色相似。创作中受心理节制的笔墨,通过技法表现于书法形式上,使技法与激情相通、文意与书法相照应,书作便显出差异,风格富有变化。书法属意象艺术,表意只能是隐含的、朦胧的,不可能那么直接,情感是复杂的,不是什么都能表现的。这是我遇到的一大障碍。

  第二次是受毛主席《读范仲淹两首词的批语》的启发,毛主席在批语中说:“词有婉约、豪放两派,各有兴会,应当兼读……介于婉约、豪放两派之间可算中间派吧。 ”这是按词的风格分类的。书法风格有阳刚之气、阴柔之美,也有中间状态,我将两者相对应,以书法的阳刚之气表现词的豪放派,以阴柔之美表现婉约派,中间派亦然,做了探索。词和书法的风格多种多样,我按词与书法的风格分类,对应创作,易于表现。书法离不开文字,文字不是书法的内容,但应该将两者相互照应,如果不顾文字内容,以书法的阴柔之美去表现雄强的阳刚之气,岂不南辕北辙了。

  第三次是近两年。我感到诗词多半文字较长,古文难懂,便选择了一些名言佳句进行创作。警句是诗词之魂,都是经过精心锤炼的,俗话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主题鲜明、意境高远,较诗词全文易于把握和表现。经过长期的探索与追求,拓宽了创作视野,丰富了艺术内涵,也增加了创作的难度。我认为书法作为一项高雅的艺术创作应该是有难度的。大笔一挥,连扫数篇,一个面孔,严格说构不成创作。

  书法有多种字体,每种字体可创作出不同的风格,从表意角度审视书法,草书和行草书表现力最强。我兼写多种字体,创作的主要书体是草书和行草书,运用草书、行草书的不同技法,采用不同性能的毛笔和宣纸创作出不同风格的作品,力求表现千变万化的情感,从而突破了千作一面。在探索中我行我素,但无论采用何种方法,始终不离传统,坚持在传统的基础上求变化、求发展,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