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梯》:极具亲和力的年代方言话剧
作者:杨耘  来源:中国艺术报

重庆方言话剧《十八梯》剧照

  5个年头,一年一景,景景皆是点睛之笔,多维度的精神领地和市井氛围,不仅表现人物跌宕起伏的生活轨迹与生命历程,把人物塑造得真实可信、个性鲜明,而且把十八梯人的热情、仗义、开拓、坚韧升华为重庆的城市精神,颇显编剧与导演的功力。

  近年来,重庆本土原创话剧、歌剧,佳作迭出,大放异彩。仅笔者所观摩, 《其香居茶馆》 《尘埃落定》和《十八梯》等,视听效果之好,令人大呼过瘾。

  十八梯是山城重庆的母城(渝中区老城部分)的一个真实存在。母城分为上半城和下半城,十八梯是从上半城(山顶)通到下半城(山脚)的一条老街。这条老街全部由石阶铺成,它连接山顶的繁华商业区和山下江边的老城区。老街两边居住着普通百姓,散发着浓浓的市井气息。这就是十八梯真实的地理人居环境。

  重庆市曲艺团推出的方言话剧《十八梯》 ,从剧本到舞美,都追求地地道道的重庆味道。曲艺演员们的表演功力,活灵活现了重庆人独特的风骨、秉性和做派,让他们的精气神来得更加浓郁和浑然天成。

  全剧精心选择了5个年头,它们是跨越40年的代表性年份: 1978年、1986年、 1997年、 2008年、 2018年。每一年都气度不凡,万象更新,具有起承转合的重要意义,具有强大的历史担当。这40年,正是改革开放的40年。

  改革开放之“伟大觉醒必然催生伟大创造”这一宏观论断,在话剧《十八梯》中,是以谭天诚等一批小商小贩在朝天门经商挣钱,从开始偷偷摸摸到勉强可做,再到被鼓励被支持来演绎的,是以一个叫苗灵灵的女孩的舞蹈之路来呼应的,可谓物质创造与精神升华的双重呼应。那个叫谭天诚的十八梯的仔,从卖炒米糖开水、卖洗脸水开始,经过20年商场上的摸爬滚打,在1997年重庆成为直辖市之际,终于成为重庆市“十大企业家”之一。他曾因为贫穷而遭到女友苗灵灵的母亲嫌弃,到若干年后可以用较强的经济实力襄助苗灵灵的舞蹈事业,再到友情支持与北京富商结婚又离异的苗灵灵的重庆舞蹈专场,直至2018年苗灵灵回渝兴办事业,谭天诚受邀担任顾问。他们可以因爱情而奋争、因友情而相助,可以为事业而用心用力。谭天诚这个耿直、专一、大度的十八梯仔,成功诠释了重庆人的精神气质。苗灵灵身上的美丽、执著、多才多艺仿佛是重庆女人的标配,早年她不嫌弃谭天诚的贫穷而成为其女友,后来却拗不过母亲、哥哥,与谭天诚不能成眷属。从巫山来的孤女华芳,具有勤劳善良、敢恨敢爱的秉性,成为谭天诚的妻子后,两人共同打拼公司的业绩,却又在不良环境中把持不住。这种飘忽和沉沦,正是她性格嬗变的佐证,从而反衬了谭天诚与苗灵灵的质朴与坚守。让人叹息的是,知错即改的华芳命途多舛,终因患癌症而英年早逝。

  改革开放的“伟大觉醒” ,必然催生“伟大创造” 。谭天诚、苗灵灵、华芳们过山车一般的人生际遇,他们所创造的辉煌业绩和抵达的人生高度,显然超出了他们和他们的父辈的人生经验,超越了他们从未规划过的人生理想,而诠释了“改革写风流、时势造英雄”的时代特色。话剧《十八梯》巧妙地选取了上述5个年头,浓墨重彩表现40年,大开大阖,把一个主旋律年代剧演绎得灵动而多彩。5个年头,一年一景,景景皆是点睛之笔,多维度的精神领地和市井氛围,不仅表现人物跌宕起伏的生活轨迹与生命历程,把人物塑造得真实可信、个性鲜明,而且把十八梯人的热情、仗义、开拓、坚韧升华为重庆的城市精神,颇显编剧与导演的功力。

  《十八梯》自一开场即表现出普通舞台剧所少有的亲和力,它摒弃了传统话剧那种高高在上的“腔调” 。开场戏中重庆式吆喝、重庆方言此起彼伏,那“收鸡毛鸭毛”“炒米糖开水”的叫卖声,令人耳根一热;代写书信的、修脚的、掏耳朵的、做裁缝的、卖烧饼的、卖针线的、卖牙膏皮的人们或端坐一隅,或走街串巷,让人眼前一亮。总之,一批引车卖浆者热气腾腾地以声音和肢体动作展现于眼前,着实增强了代入感和亲和力。剧中随着时代的演进,渐次出现流行歌曲与高雅音乐;以茶馆老板老莫、 “失足青年”董超等为代表的人物,语言时髦而干练,与时俱进,显示了方言话剧特有的感染力。

  《十八梯》的亲和力还来自于场景营造,剧场两侧被吊脚楼式的建筑包围,老重庆十八梯的地形原貌包括老街旧巷本色出现,这个地理上的十八梯让观众一进剧场就身临其境,再加上演员们突破剧场空间束缚、台上台下各种串场,让十八梯老街旧巷的原生态,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土生土长的住民。时代变了,舞台上的十八梯亦有新景观,譬如十八梯改造工程的招牌显示这个工程就要竣工了,房间的墙上还出现明星招贴画,老莫茶馆的布置虽然简单却不简陋。独特的十八梯,承载了居民的集体记忆。居民跋涉的脚步,又成为重庆老城变迁和重庆人成长轨迹的缩影。

  如果说《十八梯》演活了重庆人,演活了重庆老城40年的变迁,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作品的不足也显而易见,这就是十八梯人文历史的某种缺位。固然,作品表现的是十八梯的40年而不是100年,但十八梯不应该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历史、人文、风貌的集合体。不是说要把这个话剧写成历史剧,也不是说历史人文要占很大的分量,而是希望编导对十八梯的历史人文有更加精细的耙梳,通过剧情的自然流转、通过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展现十八梯的精神底色和独特的地理文化,用举重若轻的方式,竖立起一个十八梯的人文地标。

  (作者系重庆出版集团编审、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