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纪录电影走进院线开启更多可能
栏目:本期视点
作者:赵远  来源:中国艺术报

纪录片《一百年很长吗》海报

  近年来,随着中国电影产业的崛起,曾经被受众忽略的纪录电影业渐显身影,其创作数量不断增长,风格多样,视角更加丰富,院线放映出现持续增长。其中2017年上映的以慰安妇为题材的《二十二》以1 . 7亿元票房迎来了纪录片院线放映的新时代,之前的《喜马拉雅天梯》 《我在故宫修文物》 《生门》也获得票房与口碑双丰收。同时也有《摇摇晃晃的人间》《我的诗篇》 《大三儿》等不乏个人化表述的作品。纵观2018年,共有14部国产纪录电影在院线放映,其中仅有《厉害了,我的国》票房过亿。其他纪录电影除《藏北秘岭——重返无人区》票房过千万外,大多以百万元收官。2018年纪录电影票房成绩整体一般。用票房成绩评价一部电影,尤其是纪录电影,显然过于狭窄,但是票房成绩却提示了纪录电影的某种市场境遇。

  纪录片重回院线是全球范围内的一种电影产业发展现象,在美国,每年大约有百余部纪录片在院线放映,多部切入公共事件的纪录片如《华氏911 》 《竞相灭绝》 《国宝银行:小到可以进监狱》等院线热映;在法国,每年大约有70部纪录片在院线放映,自然纪录片更是独具特色, 《帝企鹅日记》《地球四季》 《海洋》 《明天》等风靡世界。在韩国,每年上映的纪录片有20部左右,近年来《牛铃之声》 《亲爱的,别过河》 《我是卢武铉》等票房曾经一度领先当年度其国内放映的好莱坞大片。

  中国亦是如此。一方面是整个中国电影业增长,院线作为最直接的市场需求的体现,真正展现出其强大的潜质,为小众化的纪录电影的存在和发展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可能性,也给中国纪录片产业以更大的想象空间。越来越多的纪录电影获得资金和各种支持拍摄机会,进入院线放映。另一方面是许多纪录片进入院线后,市场反响并未达到预期,如《舌尖上的新年》 《我在故宫修文物》等,之前已经有电视纪录片在传播领域引起轰动,而大银幕之作却反映平平。

  纪录片从本质上讲仍然是小众的影像产品,纪录电影曾经面临过美学挑战和生存危机,梳理近年来院线放映的纪录电影,会发现其变化的趋势。首先是提升影像语言质量,注重视觉和感官效果。与上世纪90年代新纪录片运动中“刻意粗糙”的影像风格不同,近年来的纪录电影,注重电影化语言和技巧的使用。纪录片《我的诗篇》导演秦晓宇曾在受访时说,“纪录电影,它首先在影像的质量上超越了电视专题片或者电视纪录片,它要求你用更加精良的设备来拍摄出符合大银幕上映的影像艺术作品。 ”纪录6名打工者诗意精神与现实生活的《我的诗篇》用影像传达诗意,运用了大量的蒙太奇段落和虚实变焦,影像与主人公的诗融为一体,反复用了诗人们朗诵自己的诗歌,以及与诗歌对应的画面意境。同时将表达诗歌意境的空镜头嵌入叙事,如叉车工乌鸟鸟在朗诵诗歌《大雪压境狂想曲》时,飘拂的雪花,镜头航拍下静谧的森林,苍茫的大地、汽车排列的高速公路冷峻地展现出大自然、现代工业社会与人的对峙。以慰安妇为题材的《二十二》画面构图精心设计,在面对即将逝去的采访对象时,许多镜头都以被采访人居住空间中的墙体或门板等占据主体,而将人物放置在画面的一角,以留白式东方美学的讲述方式来勾起一段历史记忆。 《喜马拉雅天梯》中采用高清晰摄像机,展现喜马拉雅的雪景和星夜奇幻景象,各种极限景观将大自然的魅惑充分表现。虽然这些纪录电影题材各异,风格不同,但是都注重电影语言的使用,改变以往纪录电影偏爱长镜头、晃动镜头、影像语言简单的特点。

  其次是以平民化视角讲述普通人的故事,这种叙事态度延续于上世纪90年代纪录片“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人文传统,但在表述上更注重叙事性,把人或物放在故事中表现,用完整的叙事架构讲述真实故事。 《我在故宫修文物》以平民视角从对皇家宫殿、国家宝藏等事物的“恋物”式拍摄转向对普普通通的文物修复师的呈现。这些承载着厚重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国宝们因为这些修复师的存在重新被赋予了生命与活力,修复师对这些文物的举重若轻的拆卸、清洗、对话等让国宝们与观众的日常观感更为接近。关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纪录片《一百年很长吗》日前上映,影片讲述了一南一北两个家庭,一个是即将为人父母的年轻人,一个是为子女操心劳累的老人,生活中既有日常生活的琐碎与平淡,也有快乐和伤痛。当病痛等当代社会普通百姓都会面临的困境,叠加于两个家庭,一切变得猝不及防,软弱、犹豫、争吵,影片真切地向观众呈现了中国百姓的生活状态和他们面临的人生抉择。而《摇摇晃晃的人间》《大三儿》 《最后的棒棒》这类极具个人化表达的纪录片也都有自己的人文关怀。

  纪录片有多种创作模式,但是最核心也是与剧情片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的对象是事实——真人、真事,生活从来只是纪录片的素材,在对素材的选择中才能形成一部有价值的纪录片。纪录片不是简单的生活的记录,不是虚构的某个世界,而是通往现实世界的入口,是拍摄者寻找内心形象的过程。越来越多的纪录片进入大众的视线,产业化发展的同时,也要重视纪录片关注社会发展、促进问题解决、反思时代精神的社会艺术属性。小川绅介说过:拍摄纪录片“一个原始的动机,就是我反复强调的,经由拍电影的人来描写人的心灵。在描写心灵的同时,和活在同时代的人们共同分享光明,分享和苦难斗争的勇气,分享活着的乐趣和活下去的美好。 ”无论市场如何变化,创作者也不要忘记,纪录片的灵魂始终是真相与人,勇气与心灵,忘记了创作的初衷,则意味着失去了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