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像表达”——
民族特色、国际视野和开放格局缺一不可
栏目:观察
作者:本报记者 李博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上世纪90年代初,香港导演徐克拍摄完成武侠电影《笑傲江湖》 ,影片中有一段正邪两大高手刘正风与曲洋在渔船上惺惺相惜、共唱一曲的场景,徐克希望为这段情节配上一首充满古风侠气的歌曲。于是,他找到多年老友黄霑约歌。位列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黄霑欣然应允后,创作却几度陷入瓶颈,连写6稿歌曲都被徐克否定。无奈中,黄霑随手翻阅古书,无意间看到一句“大乐必易” 。他受到启发,灵感乍现,自问:“什么音乐是最简单的?不就是音阶。 ”于是,黄霑将中国古乐中的“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倒过来用,变成“羽、徵、角、商、宫” ,再稍加修改,创作出了古意盎然、大气蓬勃的传世经典《沧海一声笑》 。

  “无论优秀的音乐还是电影,都不能丢掉民族文化的根。在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各种艺术其实是殊途同归的。 ”在日前由国家电影智库、北京电影学院未来影像高精尖创新中心、 《电影艺术》编辑部联合主办的“电影&文化: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像表达”沙龙上,北京电影学院图书馆馆长王海洲以黄霑创作《沧海一声笑》的经历,来类比当下的中国电影创作。“如何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电影这门现代艺术进行深度融合,是中国电影人百年来一直在思考的重大命题。 ”王海洲认为,中国电影必须要有自己的文化血脉,在当下的电影创作中,民族特色、国际视野和开放格局缺一不可。“无论早年的蔡楚生、郑君里,还是之后的张艺谋、李安,一代代电影创作者都致力于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寻找资源,在电影中呈现中国文化之美、中华民族之美。 ”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于丽认为,从古至今,中国文人不惜笔墨华彩,在探索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相处的过程中,奠定了中华民族独特的审美和意趣,也奠定了中国人不同于西方人的思想价值体系,并由此构筑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在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中,文化的复兴已成为时代命题,具有广泛传播力和影响力的电影艺术,必将承载回答时代命题的重要使命。 ”于丽认为,如何更好地在电影中呈现和展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理应成为当下中国电影人深入思考的核心问题。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院长胡智锋就中国传统文化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的渗透性和阶段性呈现问题,表达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传统文化在中国早期电影、新中国电影和改革开放后电影中的渗透与呈现,都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是新文化运动反传统文化的高峰期,但也正是这个时期,在作为传统文化代表的京剧艺术中,‘四大名旦’的艺术成就达到顶峰,梅兰芳和程砚秋反而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受到追捧。 ”胡智锋举例分析道,“电影也是一样。上世纪三四十年代, 《神女》 《马路天使》 《一江春水向东流》等最成功和最有民族气节的中国电影,恰恰是最具中国文化特质的作品,它们的主题设定、情感表达、影像叙事和节奏风格,基本上是完全中国化的。 ”胡智锋认为,在中国电影的发展过程中,传统文化元素无处不在,尽管在不同的时期表达方式略有差异,但总体而言是一脉相承的。

  中华文化具有独特的神韵、独特的故事、独特的表达,在国际化传播的过程中,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的同时也要求同存异。“只有得到了世界性的认同,我们才能真正充分地展示出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在胡智锋看来,要将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质的电影推向全球,创作者时常会面临四大难题。“第一是看不懂,这是语言的问题;第二是讲不清,这是文化的问题;第三是做不透,这是理念的问题;第四是没感觉,这是情感触发的问题。 ”胡智锋建议,中国电影人应当在影片中使用最简单凝练的影像符号,让海外观众获得视觉上的直观感受,同时要找到与海外观众生活有关联的艺术元素,通过生动有趣的故事表达出来,并在此基础上以人类共通的情感去触动海外观众,让他们获得感动。

  著名导演、编剧金铁木则从自身的创作经验出发,探讨了电影价值观和电影表达的话题。“电影输出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价值观输出,国产电影对传统文化的呈现和表达,最核心的部分也应是输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观。 ”金铁木以两部美国电影为例,一部是《拯救大兵瑞恩》 ,讲的是为了救一个人而牺牲更多的人;另一部是《血战钢锯岭》 ,讲的是上战场却不能杀人,只能救人。金铁木认为,这两部电影的价值观正好相反,却都能赢得观众的青睐,是因为它们在价值观与故事的结合上都做到了极致。“李安在《推手》 《喜宴》 《饮食男女》等影片中,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了成功的影像表达,这值得当下的创作者借鉴。 ”金铁木认为,《战狼2》等在市场上获得巨大成功的影片,本质上是好莱坞动作战争片的复制品,缺乏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探索和表达。“国产电影在大规模取得商业成功之后,必须要寻找到建立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基础上的独特价值观与艺术品格,并从中获得持续健康发展的动力。 ”金铁木表示。

  “我们常见的‘双手合十’这个动作,其实并不是源自佛教礼仪,而是源于《易经》 ,很多人并不知道它属于中国传统文化。 ”东北财经大学教授钟永圣举例说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常常被人们所误解,甚至很多中国人自己都没弄懂自己的文化。他认为,电影创作者应回到中国文化的经典中去找寻自身的文化精神。“相较于口头表达和书面表达,电影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表达更需要简洁,只有这样,才能抓住观众、感动观众。 ”钟永圣说,“孔子所说的‘洁净精微’ ,其实同样适用于电影创作。电影创作者在表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过程中,也应做到‘洁净精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