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电影《合约男女》剧照
美国电影《爱乐之城》剧照
随着影院观影逐步发展成为“返乡青年”共同托举起的春节“新民俗” ，2017年春节档电影票房营收再度高企，创下约33 . 57亿元的市场高点，同比增长约8 . 66 %。然而，春节档对影市的提振暂未形成长尾效应，今年情人节单日票房产出3 . 89亿元，同比下降幅度约为35 . 6 %。其中的问题在于，在影像的生产和传播过程中，究竟是什么因素制约了今年情人节档的票房攀升？
情人节档“借光”春节档
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在于，近几年情人节档期的市场表现，一定程度上会受到春节档期的影响。春节与情人节分属阴历与阳历两种历法，尽管西方舶来的情人节已经逐步在国内占据了一席之地，但是单就作为节假日的重要程度和文化韵味多寡而言，显然传统的中国农历春节更受到大部分国人青睐。更重要的是，对于“返乡青年”而言，他们在春节假期内享有更多的娱乐时间，而情人节却并不一定恰好撞上假期。加之这两个档期之间的间隔相对较短，可能只相差几天或者十几天，因此制片方在定档时往往会择重要者而从之。或许可以做一个比喻，如果将春节档视为一众档期之中能够“自体发光”的恒星，那么情人节档仅仅是围绕着前者运行且常常需要“借光”的行星。
对近三年情人节档与春节档的相对时间关系和市场表现加以线性梳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情人节常常呈现为受限的档期“行星”的状态。从2015年至2017年，这三年的情人节分别排布在春节档之前、之中和之后。从影片的档期定位角度来看，2015年情人节档票房收入前三位的影片《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饥饿游戏3：嘲笑鸟》和《狼图腾》中，前两部作品定位贺岁档，后一部作品仅仅是在春节档开画前进行点映，并无专门针对情人节档期进行生产、营销的作品。2016年春节档的票房三甲控制在《美人鱼》 《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澳门风云3》三部影片手中，情人节（大年初六）也是如此，只是当日在两个档期双重光环的叠加作用下，才实现了票房同比的大幅攀升。相较之下，针对情人节进行借势营销的《奔爱》 《谋杀似水年华》 《高跟鞋先生》未能及时将前三部影片挤出市场的焦点位置。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便无须一味唱衰2017年情人节档票房的小幅下跌。此外，还需注意将单个档期的成绩单与影市大盘走势进行对比分析。与2016年异彩绽放的情人节档相互勾连的是2015年影市的“快牛”突进，而进入去年第二季度以来，随着相关政府部门严厉打击“幽灵场”“偷票房”等市场恶行，以及票补“退潮” ，中国电影产业进入“瘦身”“消肿”阶段，大盘走势稳中有升。因此，对于当下的中国电影产业而言，相比纠结于单个档期的票房收入多寡这个问题，不如将视线转移至如何讲好中国故事乃至实现产业价值链的整体性升级等方面。
好莱坞进口片占据市场焦点
就本年度情人节档而言， 《极限特工：终极回归》与《爱乐之城》两部好莱坞进口片占据了市场焦点位置。有数据表明，这两部“外来”影片在2月14日的单日票房产出占比超过60 %，而2015年、2016年同档期票房前三名的影片中，只有一部《饥饿游戏3：嘲笑鸟》属于进口影片。究其原因， 《极限特工：终极回归》与《爱乐之城》恰好填补了群雄逐鹿般的春节档之后的档期“缝隙” 。 《功夫瑜伽》 《西游伏妖篇》 《乘风破浪》 《大闹天竺》等春节档“四大金刚”已经先后步入票房低谷期，而此时并未出现具备市场号召力的国产影片“补位” ，欲图实现精准的档期营销的《合约男女》 《疯岳撬佳人》等作品也没能实现“制霸”国内市场。两部进口影片背后有上海电影集团、湖南电广传媒等中国资本的支持和助力，它们在营销和宣传层面也具备一定优势，加之制作水准上乘，自然可以占尽风光。
此间生发出的一个关键问题在于，这两部进口影片究竟在何种程度上实现了与中国观众的情感勾连？抑或是说，这两部影片不过是大众在缺乏心仪作品时的无奈之选？从本质上看，这两部影片仍然试图传播所谓的美国价值。 《极限特工：终极回归》并未超脱出该系列电影的一贯审美倾向，当罪恶或灾难来临之际，美国“肌肉”时刻不忘自己作为“世界警察”的人生使命，挺身而出担任人类文明的守护神。最终国家英雄完胜敌对力量，恢复基于现代伦理和法律基础的社会秩序，维护人类“免于恐惧”的基本自由。影片中的华人男性也依然呈现为脸谱化的银幕形象，项（甄子丹饰）所代表的是来自东方的武术高手，他需要白人男性凯奇为其指明世间善恶；尼克斯（吴亦凡饰）则是典型的陈查理式的白人“家臣”的现代变体，他也是东方男性“融入”美国“熔炉”的典型代表。如此看来，这部影片虽然在情人节当天拿下1 . 5亿票房，但却并未搭建起东西方文化平等交流的银幕桥梁。更为无奈的是，这部影片在北美业已票房、口碑双双崩盘，唯有选择将希望寄托于中国市场身上。
《极限特工：终极回归》以炫耀和展览的方式散播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美国话语，在国内引发激烈论争的《爱乐之城》也毫不避讳地传达着以“美国梦”为核心的人生价值导向。暂且将这部影片是否代表着好莱坞歌舞片的“新高度”或者能否为中国歌舞片打开另一扇门这些话题搁置不谈，单从情节设置层面来看，男女主人公为了将个人的童年幻想“变现”而成为洛杉矶漂泊大军中的一员，其人生道路的选择均有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美式“成功学”对米娅的人生指导意义甚至要比二人的情感基础更为坚实。一旦不堪生活重负的塞巴斯蒂安暂时背离了他理想的人生道路，米娅便即将之视为“美国梦”的叛徒。影片结尾处，二人最终化身为“美国梦”的代言人。这种单一维度的叙事模式将多如恒河沙数的“洛漂”失败者置于银幕光影之外的阴暗位置。
更准确地说， 《爱乐之城》在借由形式层面的“复古”向好莱坞经典致敬的同时，它尝试重新复活的“美国梦”这一精神内核，几乎完全是白人中心主义的。影片将白人男性塞巴斯蒂安建构为经典爵士乐的末日卫道者，而将另一位黑人乐手视作迎合大众恶趣味而丢开精英文化传统的叛道者。需知，爵士乐源起于18世纪美国黑人的劳动歌曲。或可就卫道者与叛道者的对比分析作出另一番阐释：影片将美国白人视为黑人精神的拯救者与统御者。如此一来， 《爱乐之城》或许在有意无意中传达出白人中心主义的霸权话语。此外，影片结尾处男女主人公再度相逢激发出无限遐想的段落，也颇有些反讽的意味，或许“平行世界”中两人能够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处理情感关系，但这更像是他们逃避、抵抗现实的成人幻想。
国产爱情片缺乏创意
值得深思的是，为何今年瓜分情人节档“蛋糕”的过程中，国产爱情片仅仅扮演着陪跑的角色？甚至就近三年情人节档的情况进行分析，也仅有《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一部影片登上过单日票房冠军的宝座。除了情人节档排片会受到春节档的“引力”影响，内容同质化和创意匮乏仍然是久治不愈的缠身重病。今年情人节上映的《合约男女》 《疯岳撬佳人》依旧在翻炒冷饭，前者讲述的是“大龄剩女”借精生子却意外收获爱情，后者则是关于“屌丝”苦追“女神”的蹩脚桥段，陈旧俗套的影片内容着实难以调动起受众的观影兴趣。
其实，就爱情片的类型翻新而言，国内影人不妨稍稍参考一下美国同仁的市场经验。今年情人节档， 《五十度灰》的续作《五十度黑》凭借2150万美元的“战绩”问鼎北美市场单日票房冠军。前者原本是吸血鬼题材电影《暮光之城》的同人作品，作者在将之改编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现代都市童话的过程中，又添加了种种感官刺激与虐恋情节，由此来实现与观众的情感勾连。目前国内每年生产的爱情片不在少数，但却鲜少有作品能够根据本土经验与现实语境进行类型惯例系统的革新。按照国内春节档的一贯情形来看，何者能够抢先达成爱情片的花样翻新，或许就有机会制霸情人节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