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原来戏还可以这么演
——首届天津曹禺国际戏剧节引发的思考
栏目:本期视点
作者:本报记者 张悦  来源:中国艺术报

《在底层》剧照 

  随着6月5日北京人艺的《白鹿原》在天津的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从初春延续至盛夏,热闹了三个多月的首届天津曹禺国际戏剧节也终于拉上大幕。戏剧节上,一出《朱莉小姐》让观众看到舞台与影像无缝衔接的巧妙;一出《耶德曼》展现的是经典作品现代改编的精妙与震撼;一出《在底层》展示出俄罗斯传统斯坦尼体系戏剧扎实的功力所在;一出《假面·玛丽莲》借梦露“还魂”阐释了波兰戏剧大师陆帕的导演哲学……不久前,几位专业的戏剧工作者和评论家们在天津大剧院举行的戏剧节的研讨会上,在肯定戏剧节的突破意义及其价值之外,还直言对于当今中国戏剧创作氛围以及生存环境的隐忧。的确,通过戏剧节我们看到外国戏剧团体以及知名艺术家确实带来了戏剧的无限可能,但也考验着中国戏剧人的观念。

  林克欢(戏剧评论家)

  “引进优秀的剧目同时,要了解西方艺术家为什么这么做”

  戏剧节这次挑选了很好的剧目,我们要欣赏它的舞台,欣赏它的技巧,欣赏它的表演,必须了解西方的思潮史、思想史、艺术史,所以对于艺术节来说,重要的是引进优秀的剧目,同时要了解西方艺术家为什么这么做。我记得“文革”刚结束的时候,中国艺术家纷纷把脑袋伸到国外,看看世界的艺术家想什么、做什么、怎么做。而今天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非常方便了,我们把国外的很多优秀演出请到我们家门口来。

  艺术节非常重要的一点,它不仅仅是一个城市的名片,而是会影响到我们一个城市、我们的老百姓、我们的精神生活,我们的文化素养。一个城市假如一到晚上只有KTV和歌舞厅是非常可悲的,一个没有戏剧的城市是死掉的城市。但是艺术节不仅仅是“我有钱就买几个节目” ,更重要的是了解了外国艺术家做什么、如何做的同时,要培养、产生、催化本土的舞台艺术。

《耶德曼》剧照

  解玺璋(作家、文艺评论家)

  “我们以前把话剧想象得太狭窄了”

  看过《耶德曼》这个剧给我的启示是:我们如何认识舞台与观众的关系?我们这些年看翻译过来的西方戏剧理论的书,大家都在讲戏剧和剧场的关系,特别有人在重新探讨我们把舞台上演出的东西叫做戏剧合适不合适?现在有人认为还是用剧场的概念更合适一点。只是我们看书的时候会不太理解:欧洲戏剧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但是我们看了这个戏,就知道现在至少一部分欧洲的年轻、新锐的导演他们是这样来处理舞台和剧场,还有跟观众的关系的。这是我觉得很新的动向。

  我们以前从看戏的习惯性来讲,实际上很排斥这个东西(指《耶德曼》式的舞台方式) 。我们中国观众看戏剧,觉得舞台上有对话,两个人有角色、有性格、有人物才能叫话剧。而像《耶德曼》不是传统上的话剧了,这实际上是中国人的一种误解。我们在上个世纪初的时候,把从西方引进的戏剧演出形式翻译成话剧,这个是很有问题的事。因为叫做话剧就是以说为主,最后发展到说教、写实、现实,这就把话剧束缚住了。现在也很难解放这个思想,觉得话剧一脱离了对话,一脱离了舞台的呈现就被别人认为不是话剧,就有点离经叛道。其实这个东西如果我们往深了想,可能戏剧本身就是这样一种多样的呈现状态,不一定完全是对话式的表现形式,我们以前把话剧想象得太狭窄了,就是固定在一种模式上了。

  过士行(剧作家)

  “无论是什么艺术形式的创作,关键是精神上厉害了才行”

  我现在改写小说了,因为操作戏剧演员不好找。2008年我导演过一个法国戏剧《备忘录》 ,那一次我才知道,一出戏是否成功,演员决定了一大半。国内现在凡是会演戏的演员多在影视圈里,不会演戏的你也不敢用。就连林兆华导演现在找演员也成问题,都觉得挣得少不愿意来,所以我对现今的戏剧环境挺灰心的。

  《耶德曼》是这次戏剧节比较打眼的戏,其实德国的戏剧环境也不好。我去德国的时候,看见有个德国的青年演员一天排练四个戏,晚上还要演出,就这么辛辛苦苦挣钱实际上也不多,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问他们,怎么不去拍电影呢?他们说,一旦进了那个圈子就再也回不了舞台了,我觉得咱们就得学习这种敬业的精神。

  对我来说,戏剧创作中最难的地方就是“打哪儿” 。你得先有一个靶子,找到这个靶子之后,再考虑用什么武器、选什么角度,满眼看不着东西是最难的。至于说年轻戏剧人在创作上的问题,我鼓励他们多读点书,有点儿思想,有点儿精神上的追求。无论是什么艺术形式的创作,关键是精神上厉害了才行。

  李六乙(北京人艺导演、编剧)

  “用戏剧给城市带来精神力量”

  有一个机会去俄罗斯访问,早上9点看到俄罗斯人排队买面包,晚上穿西装进剧场。俄罗斯的普通市民在当时生活如此窘迫的时候,还是要走进剧场,需要精神的力量。从戏剧层面上来讲,我觉得戏剧节有一个好处,在于它让我们的观众,让我们戏剧人看到了一种多元的戏剧存在,也用戏剧的方式给这座城市带来精神的力量。

  戏剧节给我们提供了多种可能,发现我们的戏还可以这么演。 《朱莉小姐》可以这么演, 《耶德曼》可以这么演,莫斯科高尔基模范艺术剧院的《在底层》这么演。本来有一个艺术家想来北京排《在底层》的戏剧,但是北京人艺没同意。其实就像在外国排《茶馆》 ,这个《在底层》可以是什么样的?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莫斯科高尔基模范艺术剧院的“在底层” ,一定是当代导演的“在底层” ,一定是当代剧场的“在底层” ,这个就是戏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