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牵着风的手，牵着夜的手，在树林里，在花丛中，自由地飞，自由地走，天一样自由，地一样自由……”当剧场中响起这美妙的歌声，坐在观众席中的孩子们立刻被吸引，嘈杂的剧场顿时安静下来，他们静静地欣赏着这优美的歌声，关注着舞台上发生的故事。

　　这是由冯俐编剧、傅磊导演、福建人民艺术剧院演出的儿童剧《小萤火虫跟宝宝一样……》开场时的一幕。剧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妈妈要出差，把三岁的宝宝放在外婆家。她第一次离开妈妈非常想念，晚上睡觉都要闻着妈妈衣服的味道才能入睡。为了安慰宝宝，外婆给她捉了一只萤火虫。而这只萤火虫正是小萤火虫的妈妈。小萤火虫非常伤心，它离不开妈妈，一路追赶着妈妈。为了救回妈妈，它一次又一次撞向那“看不见的蜘蛛网”（玻璃瓶），直至自己失去知觉。但它清醒过来依旧不放弃，继续“闻着妈妈的味道”追赶着。在“第九届全国优秀儿童戏剧展演”中，该剧的演出获得了观众一致好评。

　　剧中最感人的戏，一是小萤火虫爱妈妈、想救妈妈的执着毅力和不怕困难的勇气；二是宝宝从想“玩”萤火虫到后来把小萤火虫和妈妈“放”走的情感转变，这一点更触动孩子们的心。当宝宝看到瓶子里的小萤火虫与萤火虫妈妈紧紧地抱在一起时，立刻触动了她幼小的心灵——

　　宝宝：妈妈，你看！它们拥抱在一起了！一只大大的萤火虫，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它们紧紧地抱着，就像妈妈和宝宝……妈妈，萤火虫也有妈妈么？

　　宝宝妈妈：当然。

　　宝宝：那……我们把它们带走了，它们会不会想妈妈？

　　宝宝妈妈：萤火虫……和宝宝一样……

　　宝宝：……也会想妈妈……我们把它们放掉吧……

　　宝宝妈妈：你不带回去给小朋友看了？

　　宝宝：可是……小萤火虫见不到妈妈，会好难过，就像宝宝见不到妈妈……

　　宝宝妈妈：（搂着宝宝）那就让小萤火虫找妈妈去吧。

　　（宝宝点头，打开了瓶子口上的纱布）

　　宝宝：飞吧，走吧，小萤火虫，回家找妈妈去吧！

　　这段戏顿时触动了剧场中无数孩子的情感，使他们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次震动。而宝宝“放飞”小萤火虫和妈妈的行动不仅让孩子们懂得了母子亲情，而且也懂得了爱护小动物、保护自然就是保护自己的道理。

　　这是一部极具儿童剧特点的戏剧作品，深受孩子们喜欢。编剧从孩子的视角出发，从走近孩子到思考孩子的生活；从爱孩子的心到细腻地表现孩子的生活；从深入开掘孩子的心理与情感到思考孩子与母亲的亲情关系；从写虫子世界中的孩子与母亲到写人的母子关系，相互交织，相互补充，相互启发。如此循序渐进，循循善诱，从启发孩子如何爱护动物、爱护环境，到引领孩子思考如何从小树立爱心——爱妈妈，重亲情；爱动物，爱自然；爱生命，爱世界。表面上看，编剧写的是别人的生活，实际上在创作过程中融入了她自己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爱，对无数孩子的爱，对我们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的爱。她深情地说：“当我真的走到孩子身边、走进孩子心里，就得到馈赠——获得了一双孩子的眼睛和一颗孩子的心。”这正是她创作这个戏的情感底蕴，也是她精心塑造孩子和母亲形象的激情与动力。该剧的创作真正做到了“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在激情与冲动的撞击过程中，把“生活”酿成了“酒”，用真情描画出人物的细腻而复杂的情感，开掘出蕴藏在生活之中的艺术美感。

【二】

　　该剧的成功，是编导演共同创造的结果。导表演的创造则是把编剧的创作意图形象化，比较成功地完成了一个个诗情画意的舞台画面。导演对全剧节奏的把握顺畅完整，对人物性格的刻画细致、准确、形象，对舞台氛围的营造空灵、诗意、美感。舞台美术创作简约、大气，有意境。角色形象设计个性化，审美化。音乐创作优美动听，灯光清新雅致，共同创造了一个奇妙的美轮美奂的世界。比如开场时的一幕。大幕拉开，天幕上一闪一闪的满天星斗，高悬在空中的弯弯明月，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虫声。银色的月光洒满湖边大地，一阵阵晚风吹来，小朋友们要睡觉了。可是，小萤火虫却要“起床”了，开始了它自由自在的玩耍。随着萤火虫妈妈的一声“宝宝，太阳下山了。要起床喽！”观众席中的小朋友们也随着小萤火虫的“磨磨蹭蹭”的“伸懒腰”一起进入了“萤火虫世界”，欣赏着这夜晚的美妙时光、有趣的故事。

　　演员的表演演出了角色的独特个性和细腻心理。小萤火虫在妈妈面前的撒娇、腻歪、顽皮、活泼，明明知道妈妈“不会飞”，却非要“妈妈陪宝宝一起飞”！多么形象、多么逼真，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现实中一些小朋友在妈妈面前的“形象”和“表现”。而萤火虫妈妈对孩子的溺爱与保护，又是多少孩子心里所想啊！与之相对比的是人世界中的宝宝、外婆和妈妈。妈妈对宝宝的爱，外婆对宝宝的溺爱，宝宝对妈妈的想念，与小萤火虫是多么“相似”！外婆为表达对宝宝的爱去捉萤火虫，在无意之中却对另一个世界的母子造成了伤害。这是很多小朋友不懂的问题，也是常常被大人们所忽视的问题。这是该剧对孩子们的善意“提醒”，也是对大人们的殷切期望并让人们深思的问题。

　　在戏中，小萤火虫和萤火虫妈妈的表演最生动，最具感染力，使观众看到了“爱”的力量。如果说，小萤火虫的倔强表达着对妈妈爱的深情——“宝宝的翅膀没了知觉，宝宝的身体已经散架，宝宝的胸口要爆炸”，即使如此，“拼命也要追上妈妈”，“救回妈妈”！那么，萤火虫妈妈对孩子的爱，则表现了母亲对孩子爱心的宽阔深远。为保护孩子她宁愿自己被捉住，为了不让孩子受到伤害极力劝说孩子放弃救自己——“你明明知道痛，却一次次拼死相撞。你头破血流，妈妈却不能摸摸你的伤……”演员的细腻表演，演活了一个母亲内心的千回百转、柔肠寸断的痛苦与无奈。正是萤火虫母女的这种深情之爱，感动了人世界的宝宝，使她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放弃自己“玩”萤火虫的乐趣，毫不犹豫地放飞了萤火虫母女。戏就是这样以润物细无声的、如涓涓细流的爱意滋润着孩子们的心田，让爱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滋生出耀眼的人性之光。让小朋友们从小就懂得，天底下所有的生命，哪怕是像小萤火虫、小蝴蝶这样小小的生命，都跟宝宝一样，会饿、会害怕、会疼、会伤心、会想妈妈。所以，我们要像爱自己一样去爱护他们。令人感动，更令人赞赏！

　　随着萤火虫母女的自由飞舞，舞台上出现了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此时此刻，从舞台深处传来那首优美的歌声——“牵着风的手，牵着夜的手”，“自由地飞，自由地走”，把剧情推向了高潮，也让剧场里的孩子们情绪高涨，激情涌动！这歌声不仅突出了主题，深化了剧情，而且烘托了表演，抒发了角色情感。唯美、诗意、浪漫，动人情感，沁人心脾，记忆幽深，挥之不去。让爱心得到了精神上的升华，也增强了整个舞台呈现的诗情美感！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