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的旅途
——谈陆健诗歌的实验性探索
栏目:品味
作者:陈啊妮  来源:中国艺术报

  实验性诗歌的话语属性

  现代诗歌都会承载自身的话语属性和被语言支配的力量,语言的边界就是塑造思维的边界。而在陆健长达四十余载的诗歌创作中,他的诗歌不断“突围”固有禁锢,努力营造现代新诗实验性语义氛围。在存疑与思考、审视与客观、情感思想与语言的灌输性之间,诗人都始终以哲思、内省以及社会性宏大的慎静理性视角切入主题。生活化的本质和世界某种悖论真相的揭示,在陆健诗歌景观中不再是单一的平面化的洞察,而是立体多维元素的复杂经验观照。首先是陆健对传统的接纳、采用平视化的语言的包容力,在文本主干释放自我对世界和生活的认知。陆健始终认定“物自体不可知”,而他的诗思在“二律背反”中是互融互文的。“一个汉字的幽暗/幽深像一眼井/贯通天地而甘冽/遁世而不自弃/绝不能让它退出适时的表达”。善于从语言内部“筑巢生蛋”,陆健的诗歌结构不是单一的负荷,而有了语言“蛋的孵化”效力,这种孵化是思想纵深的推衍,使诗歌的结果不是一种工具,而具备了一种思想功能。或者说,陆健的文本天然具备了双重审视价值,其一是语言初级的思想触碰,对本质的原始记录呈现,其二是思想触碰到的结果构成了意义和事件的精神塑形,两者结合起来的话,他的实验诗诗思除了自给自足的思想情感,还最大限度把握了其内在逻辑的延展幅度。

  实验性诗歌言辞之间的交融关联不是单一指涉,更具备一种思想的无限性。陆健的写作资源包罗万象,以万有之心,用语言归纳世相之“万无”,是哲学思辨、理性与非理性、证明与非证明的综合受力。在《之前》中,“不知是谁/在一只鸟喙的周围/画出一张人脸”,诗人用一些貌似无厘头的具象来实验性铺垫,最终引申出有质量的句子,鸟喙与人脸两者看似不同,但两者亦有相同的一面,它们的成因离不开诗人的某些特指,且有被一种无形或者第三方所操纵的意向。

  在《为什么我们的诗写得那么好》一首中,诗人用夸张及跳跃性的语言力求对文本进行深入,恰恰是这种深入使得整体的架构更加立体饱满。而在呼应主题上诗人采取“正话”反说让文本的价值趋于内在的核心。“感动到差点被自己涕泪的横流淹死”反作用于语言运用,这是带有对立性的语言实验,也是克制隐痛的压抑伏笔。在字词中的易感和预感性的推进中,在呓语般的自我言说中,实则呈现趋于一种“诗人”主人公内心的“凡尔赛”,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心理处境。在无奈与逼仄现状中的一声叹息,也是一种实验性愿景的“破防”。

  个体生命思想价值的诗歌还原

  陆健对题材的审视视角是犀利和独特的,他对多元化世界和现实百态世相的善恶,对社会生活,对循规蹈矩的世俗语境,克制中带着语言的锋芒,有泛众化,也具代表性。在诗人日常琐碎经验中,白描和对事实诗意的冷叙述,叙事体的反讽或自嘲,都在不断“破防”一种语义表层的传统思想“禁锢”。细读文本,陆健诗歌的思想结构性是不断沉潜一种诗歌理性抱负,或者个体生命的思想价值诗歌还原,而非反抗中的诗绪,更多体现的是非理性铺排叙事中的慎静、理趣和智识。如《重读〈黑池坝笔记〉并致陈先发》,在诗人笔下“鱼”是个象声词,同时更有形式主义的浮夸、人文主义写实和隐形的情感状态,而在整体情景姿态的驱使之下对文本内核的触碰有所递增,对于最终走向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子非鱼”是一个精准的象征,与题目主旨形成思想纵深上的同步,“却不妨碍书中的鱼/与湖中的鱼合而为一”,进一步的思想融合是通过题目中的“读”字关联的,“接近于救援/岸/和岸之外/是另一种生活方式”。“这条超现实主义的鱼”是一个高度的思想概括,一种精神行文的语言拉伸,在还原某种“读”的体验,亦包括超越字面表象,而更凸显思想上的“读”,是一种诗人之间精神意会的语言还原。

  当语言具有了对社会思想进行反映的效果,诗人在坚守自我艺术理想的路上继续孤勇远征,这是精神的牵引力,是思想内置的泵力,更是对语言的有效驱动。陆健的文本区别于“先锋”,思想价值则在“先锋”之间。写作的自觉和警觉、惯性和直觉,这些都使他的语言在还原他的“理性国度”。是的,是理性而不是理想。即对社会性思考的确认,在他的语言系统中是开放的,不是特定的涵义和指涉,是把生活和世界真相“立体化”,用语言去构建某种悖论中的“竖立”,或者用语言填充生命体验的荒诞和直觉中的真实,去“还原”某种诗歌维度的思想价值,这是闪耀自由意志力的语言。如《一个朋友的名字有点打滑》中,诗人通过段落与段落之间的断裂来收到不一样的效果和勾勒思想情感的冲击力,这种断裂在诗人那里处在一种可控的状态之下,还带有一种戏谑性。可贵的是诗人没有“骑墙”行文,而有自己的见地和立场,用语言竖立一种对社会性“名片”的思考,这是具备公共批判性的。

  非虚构“故事性”的语言转向

  非虚构的探索注重文本的思想结果。陆健的一部分诗歌是“故事性”的呈现,类似于推理性或言说中的“微小说”。陆健的非虚构和时代脉搏共通血液,是一种深切的观照语言。用诗歌还原“故事性”是有难度的写作创新,首先在诗人不让诗歌内部成为“空中楼阁”,并具备叙事的可读性,从而引发读者的共鸣。在《大象的游行》中,何曾有如此场景,让我们对于一次动物的迁徙进行全民关注,同时人们已经意识到环境对于人类及动物的重要性。诗人通过场景着笔,更能给读者以警醒。“我们便如此/你看着办/大象在游行/无数事物的图景渐渐模糊”,具有说服力的是可读性,故事性的理趣。“大象的一切行为都是对的”,诗人实则反躬对自然的敬畏。当诗人开始用语言思考和塑造观念,并用语言来解释这个非理性的世界的时候,就是让我们去寻找语言背后的意义。

  在思想情感与语言的有效连接中,陆健始终在用语言“翻译”其内在情感和思想纵深。语言是触须,触碰到了不可比拟的精神共时刻度。这是真实具备生命体验的语言,不可复制的诗人思想、独标情愫的诗歌精神。陆健从诗歌内部拾起生活的琐碎,他的修辞和意象队列是奔突中的汹涌,矛盾中的成立,他的语言从而实现了在客观世界中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