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挑山工”精神的讴歌
——当代舞剧《挑山》观后
栏目:品味
作者:于平  来源:中国艺术报

  看过沪剧《挑山女人》,知道“挑山”的实指是在山路上攀援的挑夫;而挑夫的负重攀援,在我攀登泰山时就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只是在那时,更多地想到的是杜甫的《望岳》,想到的是“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过山东省青年政治学院舞蹈学院创演的当代舞剧《挑山》(总导演傅小青、董华兴),非常认同剧中“挑夫”形象的精神隐喻——这种“精神”正体现着习近平总书记2018年视察山东时所强调的,希望山东广大干部群众以永不懈怠的精神状态和一往无前的奋斗姿态,勇做新时代泰山“挑山工”。

  整个舞台排列着多组体量不等、构型不同的“装置”,感觉舞台就“沉浸”在装置构件之中。幕启之际,上场门后区由若干装置构件蜿蜒出一条山路,山路上是一位躬身伟岸、跨步劲健的“挑山工”……“挑山工”这个雕塑般的造型,既提示了舞剧故事发生地——泰山脚下的“锦绣社区”,又喻示了舞剧故事的精神性——社区干部的“挑山精神”。在装置构件的机械重组中,雕塑般的“挑山工”造型渐渐隐去,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是一个虽非“具象逼真”但却“形式意味”极强的“社区”——在舞台居中的前区,是这个社区服务群众的办公点,办公点里是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社区主任陈翠和社区干事崔小超……

  所谓“社区办公点”,是装置构件区隔的一个逼仄空间,在这个逼仄空间中的细碎动态,强化了基层工作的琐屑与忙碌——主任陈翠似乎总有接不完的手机电话,走来行去不得片刻落坐;干事崔小超大多憋屈地坐在桌前,敲打着键盘似乎在填报着各种数据……这种极具生活化的动作很真实,但也很艺术,看得出编导已摸索到现实题材舞剧动态表意的一些规律:首先,当然是捕捉符合人物职业特征和性格特征的典型动态,此间“接不完的电话”和“填不完的数据”就是如此;其次,是对上述典型动态的“动作动机”定位,也即考虑典型动态的“内聚力”和“衍展性”,使之胜任“舞蹈的言说”;第三,是典型动态的“动机”发展,如何兼顾当下的“事象言说”和“精神写照”——如果我们能在陈翠的“接电话”动态中自然地联想到“挑山工”,或者是让她后来的“身体不适”在此时就有某种预兆,比剧中陈翠“学过《挑山工》的课文”的旁白提示会更艺术!

  表现社区基层干部琐屑忙碌的工作状态,可以说只是这部舞剧的“预热”。因为观众想看到他们都遇到了哪些需要应对的工作,想看到他们怎样去应对那些工作,而主创们念念在心的,是怎样透过这些“忙碌”和“琐屑”,彰显出“挑山工”永不懈怠的精神状态!开门见山,装置构件随着机械舞台的旋移,出现了一块较为开阔的空地,较之“社区办公点”那个逼仄空间显然是敞亮多了……待到社区的大妈们来此“群聚而舞之”,这个“敞亮”之处更是“活泛”起来了……这群“广场舞大妈”之中有个“领军大妈”,由该剧总导演之一的傅小青反串——当节奏劲爆的音乐响起,当动态复沓的舞蹈蹦起,“领军大妈”和“她”的“领军舞动”迅速抓住了观众的眼球……正当观众禁不住为其击掌叫好之际,社区干部陈翠和崔小超匆匆赶到,估计是刚才所接电话中的不少投诉电话,让观众从一个热闹的舞蹈场面中迅速遭遇了戏剧冲突的情境——“广场舞大妈”的扰民行为被果断“叫停”!

  一部舞剧固然也是“剧” ,但却不能没有“舞”——我指的不只是用来表现日常生活的舞蹈手段,还应善于将日常生活中的舞蹈结构到戏剧冲突中。大妈的广场舞是当代群众舞蹈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也是当代社区文化中的一种重要构成。因此,舞剧《挑山》并非只将在广场舞中扰民的大妈们视为社区干部需要解决的一种“矛盾”,而是将这一群体视为社区工作的主要对象——比如这一群体在广场舞的活动中也联通着左邻右舍的大事小情;比如这一群体还在其他群体性活动中(例如剧中稍后一年一度的“百家宴 ),也成为主要的表达者……也就是说,在舞剧的主要叙事,也即社区干部如何尽心竭力地协调“家长里短”之时,那些基于每一家庭的叙事宛如一串珠链上的颗颗珍珠,通过社区干部细致、深入的工作这一“金线”而贯穿起来的。除了这根“金线”所倾注的“挑山工”精神,舞剧还需在“珍珠串并式”的叙事中建立自身独特的形式感——大妈们的广场舞从最初的扰民到后来的参加全市比赛为社区争光,就是一种有体量对比,有首尾呼应的“形式感”的建构。

  那么舞剧选择的“家长里短”是怎样的呢?一个是从小失去母爱、与爷爷生活在一起的小女孩,这位叫做叶子的女孩,因有些抑郁而导致了这个家庭的生活困境……舞剧中这段特定性格定位的“爷孙双人舞”,在亲情的关爱中也表现出生活的无奈……社区主任陈翠将心比心,如慈母般关爱着小叶子,以一段“母子般的双人舞”舞蹈化地表现了社区工作的温暖贴心。另一个是妻贤夫懒的、生活有些拮据的家庭,舞剧将其放在“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特定情境之中,妻子赵惠和懒人丈夫张天的“双人舞”充满了抱怨和争执……社区干事崔小超被陈翠叫醒,一起带人去修补屋漏,同时还要规劝懒汉丈夫改变消极的生活态度……这些“家长里短”事象的选择,其实是舞剧生活原型中的生活真实;而这些看起来不那么“高大上”的事象,恰恰体现出社区基层干部帮助“问题家庭”摆脱困境、不断提升幸福感的真抓实干、埋头苦干!

  毕竟,我们的基层干部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家庭……机械舞台的旋移变化,使装置构件呈现为普通的社区居民单元住宅——规定情境似是各家各户的晚餐时间,有的忙着淘米洗菜,有的正在夹菜就饭,有的已然刷锅洗碗……而陈翠、崔小超回到家中已经是夜色阑珊——崔小超忙得无暇分担已有身孕、即将足月的妻子的家务,陈翠更是无暇辅导将要参加中考的女儿的功课……崔小超的妻子、陈翠的丈夫和女儿这几个人物的加入,把舞剧的故事讲得更具体了,也使舞剧叙事的脉络更多了……在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工作状态中,陈翠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挑山工”在负重攀援的身影——由最初的一名“挑山工”躬身伟岸、跨步劲健的造型,叠化出一队“挑山工”不懈不怠、不怨不悔的跋涉……舞剧叙事的结构被有机地整合在“挑山工”精神寓意中。

  很显然,舞剧虽以“挑山”之精神命名,但其形象的体现主要聚焦于社区主任陈翠。虽然除了陈翠和她的同事应对的个别家庭事象外,舞剧还为了强化结构的“形式感”设计了大妈广场舞(从“扰民”到“享誉”)、社区“百家宴”以及抗疫“众人帮”等群众场面,既强化了生活的真实感又丰富了舞蹈的多样性……更为重要的是,在仅仅八十分钟的舞剧叙事时段内,主创们还有效地表现了陈翠的“鞠躬尽瘁”和崔小超的“前赴后继”——陈翠不幸因病离世后,崔小超在接替其工作后被批准加入党组织,他庄重地在党旗下宣誓……陈翠的丈夫、女儿和更多的社区居民一道缅怀起社区这位永不懈怠的“挑山工”。而在舞剧开场就呈现的那条蜿蜒并且还有些陡峭的山路上,陈翠的身影正融入“挑山工”的行列中,舞剧所叙述的“社区故事”正随着对“挑山工”精神的讴歌而升华!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