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分类的类型确认
——读蒋林长篇小说新作《熊猫王》
栏目:品味
作者:凸凹  来源:中国艺术报

  看过以熊猫为书写对象的非虚构书籍,故对熊猫本身的特性和熊猫与人类相处的情状,算是有所把握。这样的经历,面对一本用虚构艺术打造的熊猫题材作品,自觉不自觉就把自己架到了既有强烈的阅读旨趣,又多多少少掺杂有挑剔心态的批评者位置。我说的这本虚构作品,是指70后四川作家蒋林新出的长篇小说《熊猫王》 (四川人民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 。

  但,阅过之后,不得不说,小说非但经住了我的科普式兼考古式挑剔,还让我对熊猫题材作品各种创作路线葆有更加浓郁的兴趣,对其前景也抱有信心和新期待。从这部作品还可以看出,对四川作家而言,追踪、伏案熊猫题材,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天时地利,得天独厚。倘假以时日,深耕细作,是能够出大作品的。仅仅出作品,何以匹配大熊猫的大?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动物,名叫小熊猫。 《熊猫王》和本文中的熊猫,皆指生息在川陕甘三省约2 . 7万平方公里山区密林中、以四川为主体的大熊猫。

  小说为第三人称视窗,总体上是依时间流动布列的正叙,间或穿置有倒叙和插叙。人和熊猫贝贝的主客体身份,在这种叙述中不断转切、互动,让读者得以在多种点位上进入二者的场景历险。这样的文学考虑,既需艺术的手段和浓度,又需作品的朴白与亲和,最终呈现的,是好看、无阅读障碍,又不失艺术水准的风景。我的意思是,这部小说的艺术追求,不是那种充斥着大量知识炫示、技巧繁复、新奇怪诞的伪先锋迷宫游戏。或许,作者的本旨就是寄望它成为畅销书,而不是让它像熊猫这个物种一样稀少甚至濒临绝灭。

  《熊猫王》的开笔和落笔处,设在被德军狂轰滥炸的伦敦。主体故事发生在中国抗日战争期间,具体地点为成都西边山中一座叫三湾的村子,和一处名为生树坪的熊猫栖居地。村子和熊猫家园处在中国抗战的后方,且属后方的几无人烟的偏壤之地,故而有一种世外桃源之地望与气象。但这种平静与秩序,被来自英、美、法、德、日的五名外籍闯入者打破了。闯入者不仅国度各异,身份、经历也各异,但目的却相同,即,捕捉活体熊猫到异国待价而沽,挣一波快钱,发一笔横财。但以丁默生为承头人,爱家国、且与熊猫有千丝万缕情结的九名三湾村人却不干了,他们与华西坝燕京大学生物系学生金士杰一道,成立熊猫保护联盟,与威廉姆斯、奥斯特、田中秀幸等强悍闯入者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先是心照不宣的暗战博弈,后是针尖对麦芒、寸土必争的正面对峙与抗争,可谓险象环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是在中国抗日战争谱系版图上,进行的另一种抗日战争——虽然入侵者只有五名且日本人只占百分之二十。熊猫家园,是这场战争的国土;熊猫,是这片国土的资源。战争中,与丁默生相依为命的那条叫阿黄的狗,被威廉姆斯在主人家门前开枪残忍打死。这场不涉官方和外交的纯民间战争,以中国人胜利,入侵者失败、回到各自祖国为结。但最终的结,却是“二战”中的熊猫贝贝、熊猫明等天使绾的——熊猫让人类与人类、人类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驱动美、人性和生命,在走近、净化和互融过程中,排开丑恶、设计和贪婪,是这部小说的逻辑主旨与现实意义。

  《熊猫王》是虚构的,但非虚构却是它的故事滥觞地与故事边界。五名入侵者,之所以铤而走险踏上偷盗熊猫之路,无不源于前人的“成功”启示。这些在小说中闪现、走动的前人,皆为真实的存在,他们是:有“熊猫王”之称的英国人丹吉尔·史密斯,35岁的纽约女服装设计师露丝·哈克利斯,法国传教士、博物学家阿尔芒·戴维,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两个儿子西奥多·罗斯福和克米特·罗斯福……这就为作品设置了难度——即便虚构至传奇,其跳舞的舞台却充满芒刺。

  《熊猫王》还可认定为一部无法分类的作品。从保护生存环境、倡导人与自然和平相处看,属生态文学。从正方熊猫保护联盟十成员15至22岁的年龄和熊猫题材看,属青少年文学。从18岁的丁默生与熊猫王贝贝长达11年的缘分与交集看,属传奇文学。从“二战”背景、世界性空间和正反两方人物均厌战看,属反战文学。从川西风物民情看,属地域文学。从写熊猫看,属动物文学。从抗战时间看,属历史文学……无法分类,挺好,好小说都无法装进市场趣味下类型化的屉格。虽然如此,在这里,我还是愿意有“熊猫文学”的类型体式出现并为文学界和读者认可,以便将《熊猫王》纳入。熊猫的美学存在,扛得住文学的亲睐与加持。

  我注意到, 《熊猫王》基本不涉及爱情,甚至熊猫一方也无。熊猫保护联盟成员,不仅无涉爱情,还清一色男性。这样的人设,作者显然有意为之。我想,作者蒋林是怕人间的小爱,削减和遮蔽了地球家园的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