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语境下的民间说唱
栏目:观察
作者:夏吉平  来源:中国艺术报

  2020年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过程中,在网络上,在手机微信、抖音等平台上,赞美众志成城抗击疫情精神及展示人们宅家状态的说唱作品数以千计,其表现形式与作品内容千姿百态,呈现出民间说唱多姿多彩与朴实随意的天性。由此,探求互联网语境下民间说唱的现状与走向,促进它的健康成长,成为一个刻不容缓、不容小觑的话题。

  全国体制内的专业曲艺院团屈指可数,多数的评弹、相声、鼓书、道情等说唱艺人,仍用“民间说唱”的方式生存与作艺。纵观说唱类民间文艺的生存现状,呈现出如下特点: 1、口碑稳定市场。即互联网对原在书场作艺的精英冲击不大,他们有自己相对稳定的观众群,演艺之“精”与观众之“老” ,时尚的互联网对他们暂无影响,如江浙沪的评弹、绍兴莲花落、扬州评话、温州小锣书等说唱艺人中的佼佼者,其演出及其收入仍稳定、可观。四川评话亦有非常受欢迎、具备一定水准的年轻艺人,演唱广东粤曲、福建南音的著名艺人同样十分受欢迎。2、佳作成就价值。最典型的是大同的云海曲艺社,这些年连续创演了《婆媳之间》 《你幸福吗》《要账》等一大批贴近新时代、新生活的说唱佳作。为了保证作品“悬念”“笑料”给予观众的新鲜感,即使它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得到双丰收,但网上的宣传却只限于信息与剧照,显然有意回避了“视频泄露” 。3、坚持成就演员。北京周末相声俱乐部、天津谦祥益等等,因为坚持的年数多了,培育了一批为大家喜欢的新秀,其社团逐渐成为当地的文化品牌。4、素质促进创新。很多大学都有相声社团,他们的表演并不完全符合相声规律,但因热爱而没有束缚,往往有不少创新元素。5、热闹大于审美。这是某些相声园子的特点,只以传统相声为“壳” ,游离了民间说唱“抱诚守真,惩恶扬善”的传统,通过与台下的互动而博取观众的笑声。6、短肋连累整体。没有新作只是满足于传统作品的“翻新” ,这是民间说唱社团的普遍软肋。7、扶持本是“硬币” 。国家对一些濒临灭绝的说唱样式出台了许多扶持政策,有的给富有艺术潜质者提供了实践与成才的平台;有的只是为某些公共演出场所“占场子”而维持。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对民间说唱生态产生了哪些影响呢?笔者认为起码互联网比书场具备以下优势: 1、它的受众广。互联网所面对的受众不是某一地的某一场,而是中国乃至世界手里有鼠标、手机的“任何人” 。民间说唱的本质是乡情乡音,在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开放时代,方言虽是听觉上的障碍,更是富有“乡愁”意义的特色。2、它更显真诚。在抖音、微信上从事民间说唱者,因受时间、节奏的限制,演唱的多是十分贴近现实生活的人与事,即使它的表现内容有些“碎片化” ,但因“自己演自己” ,令人觉得更亲切、真实。一位在喜马拉雅平台说书的年轻人告诉我,说到曹操的时候必须揉进一些与今天相关的“现挂” ,还要变成亲切地即兴而谈,由此只有通过读书、学习的渠道才能在播讲中拉近与年轻人的距离。3、它摆脱了环境限制。因为互联网没有同一时间的限制,亦不用像在书场里那样正襟危坐地跟着笑或鼓掌,故而它便愈发人性化,即我就是我,一个不为环境所左右的我。4、它多有创新。在互联网抖音、微信平台上表演,一部手机就能实现,它为人人由观众变成创作者、演唱者提供了可能。尽管其中很多人不懂得音律、对比、反差、节奏、强弱等艺术规律,但表演者往往因为没有框框,而会根据自己对生活的观察、发现,将所感所悟用最适宜、最迅速的方法去展示。它的创新,常使一些书场艺人相形见绌、自叹弗如。

  民间说唱应该如何应对互联网带来的挑战呢?笔者认为,审视网上鱼龙混杂的民间说唱现状,呼唤与弘扬民间说唱的优秀传统尤为重要,这其中尤其要做到: 1、体现社会价值与审美价值的统一。上网看到,某位评弹演员网上的“粉丝”高达20万;而一对秦腔夫妻在网上直播,竟有一万多粉丝观看与打赏;威海的黑胖胖组合《擦亮你的眼》 ,将方言说唱形式与防诈骗知识有机统一,充分发挥了“互联网”的视觉功能,穿插进很多真实画面,展示了民间说唱跳进跳出的表演智慧,网络点击率竟高达5000多万。这说明,真善美与寓教于乐的价值同样可以在互联网上得以实现。2、凸显乡情魅力。故乡有位年轻人,因为坚持数年“方言说唱” ,在网上深得受众的喜爱。前不久他微信征求意见,一位当地的艺术名家要收他为徒不知我持何态度?我的回答,拜师仪式不重要,学历也不重要,因为自古民间说唱的根基都与认师父无关,而是亲拥所在的土地。富有乡情的好故事与乡音的完美统一才是民间说唱的应有品质。3、展示独有风采。当年文艺名家阎肃老人做第二届“谁不说俺家乡好”山东地方文艺电视大赛的评委,在很多人看好某个载歌载舞的节目《船工号子》时,他却义无反顾地把票投给了一位农民坠子书艺人。理由是他展示了中国民间说唱的独有风采,而其它节目则太司空见惯了。4、共享互动快乐。网络皆有反馈“窗口” ,由此可以了解很多受众的真实心声。相声《大妈吵架》在网上有几百万的点击量。演员为答谢网友,就特意邀请其中一部分观众前来书场免费欣赏现场版。为了避免审美疲劳,他们有意将40分钟的段子,压缩成15分钟。结果适得其反。来的网友无心观看演出而只是捧着手机录视频。后来他们到网上搜索发现,“粉丝”都是年轻人,他们白天忙工作,大多皆是零点之后才到网上欣赏。网上受众与书场受众的生活状态、欣赏情趣并不一样。5、学习演出兼顾。艺谚说,“若要张嘴,先学闭嘴。 ”年轻的说唱艺人可以不拜师父,但面对日新月异的时代变化,学习力则是最不容缺失的力量。当年侯宝林的相声《戏剧与方言》 ,就是向语言学家吴晓铃先生讨教而完成的“作业” 。对一位好的民间说唱艺人来说,说什么与怎么说则必须统一到面对时代需求的境界。互联网是柄双刃剑,对于有学习力的说唱艺人,不仅可以通过网络展示才艺,亦同时获取学习的快乐。网络是能源仓库,能满足充电、学习的欲望;网络是创新窗口,那些貌似不成熟的作品里,常常闪烁出一束令人为之惊喜的光泽;网络是生活镜子,它已经成为很多人过日子的一部分;网络是人才沃土,很多草根明星就是借助它成长、成熟。网络是对话平台,每一个有责任担当意识的优秀民间说唱艺人都不应该失语、回避、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