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历史的天空》剧照
相比于文学、戏剧，乃至电影等艺术形式，电视剧凭借其更为广泛的受众和更具影响力的传播媒介已经成为当前重要的大众文化形态，而军事题材电视剧无疑是其中极为重要的类型，特别是在中国崛起的今天，军事题材电视剧空前地“团结”起来，共同建构并讲述着大国崛起时代的中国形象与中国故事。
军事题材电视剧的多重类型
颇具意味的是，新中国生产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电视剧正是军事题材连续剧《敌营十八年》 （1981年） 。这部以国共关系为背景的电视剧讲述共产党员江波深入敌人内部周旋，历经磨难，并最终迎来解放的故事。这部电视剧尽管在创作上还带有当时的痕迹，但其情节设置与刚刚渡过“历史劫难”的中国社会和广大人民的现实处境构成了某种有趣的互文。 《敌营十八年》作为新中国电视剧滥觞的同时，也开创了军事题材电视剧的创作道路。
之后的军事题材电视剧伴随中国社会的转型，其自身的叙事方式与文化功能也发生着相应的变化。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军事题材电视剧的数量不断增多，形式风格更加多样化，创作视野也更为广阔，重点表现战争年代下的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到了九十年代，军事题材电视剧顺应着新时期现代化建设的时代要求，较多表现内容从革命战争年代转向和平年代，突出表现人民军队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形象。与此同时，伴随着中国社会的转型，军事题材电视剧也逐渐适应着和平年代尤其是改革开放当中的时代精神。
当然，军事题材电视剧真正走向繁荣还是在21世纪。新世纪的军事题材电视剧不仅数量庞大、制作精良，更是掀起了收视的热潮，赢得广大观众的好评。新世纪军事题材电视剧从根本上改写了此类题材电视剧的生产模式与传播效益，空前地呈现出多重类型。这些作品不仅有被称为“新革命历史剧”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历史的天空》 《亮剑》 《士兵突击》 《狼毒花》 《我的团长我的团》 《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的兄弟叫顺溜》 《永不磨灭的番号》 ，还有迅速爆款的《暗算》 《潜伏》 《黎明之前》 《借枪》《悬崖》 《伪装者》 《麻雀》 《风筝》等谍战剧。
从新革命历史剧到谍战剧
新时期以来，以红色经典改编为代表的主旋律影视剧为了获得观众和市场的广泛认可，在生产和传播上采取了诸多尝试，但始终未能完全实现预期。这种状况直到新世纪初一批重新表现革命历史的军事题材电视剧的出现才有所转变。
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剧照
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 （2001年）所带动的一系列新革命历史剧打破了以往同类剧的叙述模式，重建起英雄人物与革命历史之间的有效关联。新革命历史剧的主人公并非“高大全”式的中心人物，而是个性鲜明、敢作敢当、从不服输，凭借过硬本领出奇制胜的战争英雄。 《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石光荣、 《历史的天空》中的姜大牙、 《亮剑》中的李云龙、 《狼毒花》中的常发无一不具有此种性格特点。在新革命历史剧中，英雄人物的个体欲望常常作为革命的动力或叙述的动机，并融入到对国家民族的集体想象之中。从这个角度说，新革命历史剧将个人英雄书写为一种为民族国家命运而战的民族英雄，从而适应了主流价值观对军事题材电视剧的要求。
当然，作为重新讲述革命的方法，新革命历史剧在具备了主流价值属性的同时，也必然符合市场经济年代奉行的价值观。新革命历史剧在讲述历史的同时，无形中为当代观众提供了符合时代要求的新的文化想象。比如， 《亮剑》与《士兵突击》就提供了两种更为有效的嫁接到当代文化之中的方式——前者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亮剑精神激励着人们奋勇向前；而后者则以“不抛弃、不放弃”的信条支撑着人们的理想信念。从这个角度说，新革命历史剧在双重意义上完成了意识形态对个体的询唤功能：它既将个人英雄融入到民族国家的集体想象之中，同时又强调勇往直前和勇于拼搏的时代精神，从而建构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大国崛起的文化底色。
随着新革命历史剧的热播， 2006年的《暗算》标志着中国军事题材电视剧过渡到谍战类型剧的阶段。事实上，谍战剧的出现有其更为直接的原因：反腐涉案剧逐渐远离卫视黄金档之后，悬疑推理和智商角力的类型剧改以谍战的形式面对观众；另外，还要再加上针对红色经典的“戏说”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与新革命历史剧更多地塑造抗战英雄的典型形象不同，谍战剧主要讲述的是国共内战中无名英雄的传奇人生。这些身怀绝技的无名英雄凭借其过硬本领，潜伏在敌人内部为我方提供情报，他们为祖国的事业铤而走险、命悬一线，在发挥个人才能的同时又完成了特殊任务。谍战剧由此实现了个人与国家的无缝对接。更重要的是，这些谍战剧着重处理的国共关系不再是正面战场上的你死我活，而是转为地下组织的暗中较量。《暗算》中的钱之江与代主任尽管各为其主，但却惺惺相惜； 《潜伏》中的余则成与李涯也同样是忠于各自信仰的人。
不过，近年来的谍战剧在延续以往风格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变化。首先是将信仰推上道德的制高点。几乎所有的谍战剧都会强调自身是关于“信仰”的故事。这些深入敌人内部的卧底们也都是誓死忠于信仰的无名英雄，他们可以为了信仰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尽管“信仰”本身并未被直接阐述，但观众仍然能从中获得某种崇高感。其次是国民党形象的复杂性和丰富性。比如《北平无战事》是近年少有的站在国民党方面人物的角度讲述国共内战的电视剧，也涉及到国民党内部的腐败，以及蒋经国带领铁血救国会所展开的反腐行动。再有，尽管谍战剧中的国民党特务仍然以反派的面目出现，但他们同样是有血有肉的艺术形象。 《风筝》中的军统六哥郑耀先和下属宫庶、赵简之等人都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他们为救六哥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最后是谍战剧的青春偶像化。出于商业因素的考虑，近几年的谍战剧大多启用当红的流量明星担任主演，并有意增加了感情戏的比重。比如《伪装者》中的兄弟二人由当红明星胡歌和靳东出演；再如《麻雀》中的陈深和徐碧城分别由流量明星李易峰和周冬雨饰演，且有不少略带纠葛的感情戏份——这显然是为了迎合年轻观众的审美趣味。
大国崛起与军事题材电视剧的新高峰
自新革命历史剧和谍战剧相继热播以来，当前的军事题材电视剧在平稳中不断前进，持续保持着相对繁荣的状态。在大国崛起的今天，军事题材电视剧要想适应新时代的发展，更好地起到引领示范的作用，就必须全方位地提高作品的艺术品质，勇于攀登艺术的新高峰。
电视剧《士兵突击》剧照
首先是发挥军事题材电视剧在弘扬主旋律上的引领作用。如前所述，军事题材电视剧因其特殊的题材类型直接参与到国家形象和国家政治的建构之中，更是意识形态领域在艺术作品中的集中体现。因此，军事题材电视剧在提升自身艺术品质的同时，要对观众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上予以正确积极的引导，避免消费主义时代和“泛娱乐”语境下不良思潮的侵蚀。与此同时，新时代的军事题材电视剧更要不忘初心，带领观众了解革命历史年代里的腥风血雨，让广大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真切感受到革命先烈的英勇壮举，并引导他们将革命先烈的精神传承下来，为新时代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力量。
其次是在内容上提升军事题材电视剧的艺术品质。当前军事题材电视剧虽然数量庞大，但真正优秀的、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还是少数。军事题材电视剧更要在内容上不断提升自身的艺术品质和水准。军事题材电视剧要增强历史感，既要在整体上凸显革命年代特有的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又要在台词、服装、道具等细节处理上还原时代背景；还要刻画出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在极端的环境中挖掘人性的复杂和细腻，既要表现他们作为情报人员的专业素养，也要还原他们作为普通人的平凡一面。
最后是在融合多种类型剧的基础上寻求军事题材电视剧的新发展。通常来说，成熟的大众文化产品很少有单一类型的作品，而是多种类型元素的集合体。军事题材电视剧也不例外。优秀的军事题材电视剧常常是抗日、国共、悬疑、谍战等多种元素的复合体，为的是增强电视剧的丰富性和观赏性。例如， 《北平无战事》就是一个融合家族剧、谍战剧和反腐剧等类型而获得成功的案例。此外，军事题材电视剧还可尝试优质IP改编策略，吸引原著拥有的粉丝群体，在媒体融合的趋势下寻求发展。
总之，新时代的军事题材电视剧要在确保弘扬主旋律的同时，增强自身的艺术品质，做到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特别是在大国崛起的今天，军事题材电视剧更要坚持文化自信，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自觉践行弘扬中国精神和讲好中国故事的时代使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精品力作。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