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新貌及其文学表达
——读苗秀侠长篇新作《皖北大地》
栏目:视线
作者:郑润良  来源:中国艺术报

  新时期以来,经过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寻根文学、先锋文学、新历史主义小说等创作潮流,当代作家已经取得了较为卓越的成就。20世纪80年代以来尤其是新世纪以来中国的迅速崛起及其所包含的中国问题无疑非常复杂,广大读者也希望从文学作品中看到当代作家对急剧变化、转型中的中国经验的生动书写,但显然,就长篇小说而言,在对于当代现实的正面强攻方面,当代文学的成就不容乐观。比如,新乡土小说的口号自20世纪90年代就已经有人提出,但迄今为止,对于乡土的叙述更多落入“底层文学”血泪斑斑的叙述圈套中,太多同质化的写作淹没了我们对于乡土社会总体图景的理性把握。造成写作严重同质化的原因我以为最主要是作家沉溺于个人以往的写作经验,逐渐丧失了与活生生的当下时代经验对话的能力。现代大农业、新农村建设以及由此带来的乡村新貌、农民心态的改变等等,这些题材似乎还未引起从事乡土写作的作家们的足够重视。就笔者阅读所及,青年作家中苗秀侠、叶炜、周荣池等在此方面着力较深。苗秀侠的长篇新作《皖北大地》出色、充实地书写了这一题材领域。

  《皖北大地》与作者之前创作的长篇小说《农民的眼睛》 《农民工》构成了相对完整的“新农村三部曲” 。如果说《农民的眼睛》 《农民工》所集中书写的主要是乡土伦理的光辉以及农民工进城的历史图景的话,那么《皖北大地》所对应的则是新农村建设的现实课题。返乡农民如何将现代科技理念带回乡村,如何重新在乡村创业,带动古老的农业实现现代转型, “三农”问题如何根本性解决,农村如何走出“空心化”“空壳化”的现实困境,这是严峻的现实课题,也是文学所要面对的严峻课题。从20世纪60年代的《创业史》到80年代的《陈奂生进城》到苗秀侠的《皖北大地》 ,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中国农民试图改变自身命运的努力尝试、曾经走过的误区,也看到他们力图把握新的时代机遇走出一片新的天地。

  这篇作品以皖北乡村安大营村为背景,讲述安玉枫在城里创业成功后回乡创业带动乡亲一起致富的经历。小说围绕主人公安玉枫的爱情、事业展开叙述,通过将生动的皖北方言揉入叙述语言以及一系列鲜活的人物形象,描绘出一幅古朴幽雅而又朝气蓬勃的新农村画卷。如果说在此前的两部长篇小说中,作者主要聚焦当下新农村建设面临的诸多现实问题,那么,在《皖北大地》中,作者则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塑造“新农人”形象上,通过对新农村建设中呈现的主体性力量的塑造,展现新农村建设的未来图景。作品中心心念念不忘带领村民致富的老书记安云礼、将现代大农业带入乡村的安玉枫、痴迷土地的农瓦房、商海拼搏的女企业家杨二香、草莓皇后靳小兰等“新农人”形象,令人印象深刻。他们身上,既有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也经历了现代商品经济、信息文化的熏陶,展现了乡村新的文化主体力量的生成。正如评论家项静所言,“在生态环境危机严重、城市问题日益严峻的情势下,如何想象和重建一种新的健康合理的城乡关系,并由此建构一种具有主体性的乡村生活,是社会发展的需要,也是新乡土文学的契机和方向”( 《 “新乡土”写作》 ) 。苗秀侠的《皖北大地》及她近年的作品正是意在呈现乡土社会新的文化主体和具有主体性的乡村生活。近年来学界开始探讨新农村建设中“新乡绅”的作用,苗秀侠这些作品中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乡镇干部、传承乡土文化的老书记、具有现代管理理念的乡镇企业家、新农民正是对“新乡绅”形象的最佳诠释。

  苗秀侠之所以在新农村建设题材领域颇多体悟和收获,自然与她对皖北农村的熟悉和热爱息息相关,也与她对这一题材意义的认识与执着有关。正如小说中的农业专家牛教授所提到的,整个皖北地区属于黄淮海平原的一部分,黄淮海平原的粮食和棉花产量接近全国的三分之一。这个地域的新农村建设关系着中国新农村建设的未来,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中国的未来。对这样一个重大的现实题材,作家没有理由忽视。 《皖北大地》中的诸多素材来自于作者在当地挂职的亲身经历,小说展现的“新农人”“新乡绅”故事大都有着真实的蓝本。这样的写作切近最为鲜活的时代经验,展示了乡土社会的新貌与未来向度,无疑是最有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