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漫进你的心灵秘境
——评王子君散文集《无花》
栏目:品味
作者:李专  来源:中国艺术报

  我的上一篇评论叫《在最深的红尘里抒写最真的性灵》 ,是为王子君的散文集《金汤鱼》所写,尚未在国内找到合适的地方发表,却已在境外的华文媒体上传布了。先是在泰国的《中华日报》副刊醒目地推出,之后又登陆北美的世界华文媒体,似乎颇引人关注。如是,毫无疑问,她的获冰心散文奖的散文集《无花》也是值得一写。

  《无花》秉承了子君的一贯选材风格,同样是一部题材广泛得无所不包的散文集,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文章塑造的一批女性形象,一批有感情“受伤史”的女性形象。

  《倾听诉说》里的米是个“需要使灵魂颤栗式的爱情”的姑娘,一次旅途中邂逅了一位像大漠一样的男人,然后,就有了一次飞蛾扑火式的投奔,然后,“美丽痛苦”长久地折磨。“她这样一个能跑到千里之外向一个并未对她表达过爱意的男人表白爱情的女孩,是注定只能活在轰轰烈烈的激情里的。 ”但是,生活中激情难在,痛苦常在,于是,米不屈不挠地找到子君,要向子君倾诉。米为什么一定要找子君呢?在她看来,一切皆因子君“太有魅力了”“有一种含蓄的魅力。 ”“我是特别欣赏这种美的,所以这些天沉浸在对圣灵的祈求中,总是突然想到你。因为可以向你诉说,我对你的感激是永存的……”

  子君何以有这样的魅力?看她的《一眼即成永恒》 ,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答案。云台山红石峡上,一道瀑布照亮的子君的眼睛,更照亮了子君的心灵,因为这里是她梦中的场景,是她多年前写老子与缇香爱情照临时的场景。她获得了神谕般的启示,倏尔间获得老子的心灵密钥,打开了进入老子的精神世界通道,顿悟到老子从迷茫到悟道的飞跃。有了穿越古今思想圣哲的顿悟,子君站到了某种心灵的制高点。当然,心灵制高点的占有不是一次顿悟就可以完成的,与老子心灵语码的交流在子君这厢,其实已经有了数年的承接流转。

  王阳明云:人胸中各自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子君是自信的,她自信自己有慧根、慧眼和佛境。她在《佛境在心》这篇文章里写到这种自信的种种和佛境经历的种种。她的与佛境结缘,丝毫不逊于与老子的结缘。两条心路并行不悖,都通向了心灵的制高点。有道心与慧眼的子君,于是成了“文坛妖姬” 。当然,读者从《我渴望是一条鱼》里更能看到那个“圣人”是如何地挺立起来。“4年前的那个火热的夏天,我经历了生命中最震撼、最悲情、最奇幻的一次事件” ,什么事件我们不知道,知道的是子君的心灵一定从中得到一次淬火。看到了子君一连看了4遍电视剧《大秦帝国》 ,看到了子君一气呵成《大爱无边》电视剧大纲,看到了子君完成36集电视剧本《大道老子》 。3部剧都没有离开一个“大”字,圣人当然是“大”的。一位心中有圣人的作家,一定是手握心灵密钥的灵魂导师,自然能驰骋于各色人等的心灵秘境之中。

  《迷落在午夜的玫瑰》里的散散,她匪夷所思地要“寻找一双眼睛,一双男人的眼睛,一双女人的眼睛。 ”她更匪夷所思地渴望被强奸一回、还渴望当一回妓女。散散的心灵秘境只会向子君坦露。或者是自己的觉悟,或者是子君有意无意的引导,散散却在某一天突然回归到职场,回归到世俗的生活。 《我质本洁》里的薇是个表面放荡不羁的女人,内心深处却时时涌动着痛苦的波澜,她也是个受伤的女人。“在抽烟、喝酒、侃大山、兜风等等玩世不恭的办法都无济于事以后,薇便邀三两个朋友,到一家与报社有广告业务的歌舞厅去。不用花钱,可以坐到营业结束。 ”她不停地调戏、捉弄、报复男人,但最终她还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温暖的生活。《一杯咖啡到天明》里的茜,将自己没有爱情的婚姻喻为道貌岸然的婚姻,将自己乏味的生活喻为道貌岸然的生活,她一而再地向子君坦露心迹,她再而三地表示要撕去道貌岸然的面纱。其实,这些女性之所以“受伤” ,还是因为她们有梦想,又有对梦想的择善而固执。她们最终能走出性情的泥淖,又是因为她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又有挣脱世俗的勇气。真诚而又纯粹的子君,被她们视作同行者,成了泥淖中的拐杖,成了雾霾中的灯塔。

  还有什么样的心灵秘境胜过一位多情的丰富的深刻的女作家的内心呢?子君在许多篇什中毫无遮掩地披露了自己心灵最隐秘的情感:“我一次又一次听到了远方神秘的召唤,那遥远的声音越来越充满魅力,我着魔般地想,终有一天,我要去流浪。 ”这是子君在《梦想流浪》里的心灵独白,是对生存理想和自由精神的无限向往,其实,这话也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即使在今天也能引起共鸣,所以,一句短短的辞职信“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能在瞬间成为网红。子君对爱情的期许,也是那种最高境界的爱情,她在《我的迷幻之神》里说:“长久以来,我身在凡尘,心在云间,灵魂无家可归,我已是满怀疲惫。我站立在尘世的绝崖处,回头是令我厌倦的现实,迈步是不可知晓的未来。我需要神,我渴望绝处逢生。 ”在《我和母亲不“相生” 》中坦言:“多年来我与母亲不合,概因我的初恋的失败。我实在是深爱母亲的,但这份爱可能要在我再度拥有真正的爱情时才能明朗。 ”她在《我心目中的英雄》既大言不惭:“我心目中的英雄是谁?我只能说,是我自己。 ”又卑微谦恭:“人生的理想简单得只剩一个:能在养尊处优的状态下从事写作。不是想成为大家,而是心中的梦太多,我只有通过写作来完成它们。 ”她是勇敢的、深怀梦想的。子君在这部《无花》的《自序》里说:“微妙的是,我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有持久的兴趣,但写作总能让我感到生活与生命的本质存在。 ”子君最后说:“在现实生活中,我尚未做到自洁成圣,但我没有与罪恶同行,且让我用文字为自己未来的灵魂着上记号,以备万物的主宰辨识……”这样看来,爱情与写作,对于子君而言,是具有神性的。如是,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她能赢得同为女人的信任而个个向她敞开心灵秘境,对于女人心,对于女人的情感,她有着通灵般的透视能力。女人们与世俗打成了一片,而她自己,精神却依然在云间的红尘。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心灵秘史,深刻探究心灵秘境的子君散文是有力量的散文,从《我渴望是一条鱼》 《 “和”字传奇》 《流散的“王” 》等篇什里,我们可以分明地感受到这种力量,感受到她对历史、对文化、对理想、对信仰的敬畏,而敬畏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有力量的散文,最有理由成为那种越过高原自成高峰的散文。子君在《亲爱的父亲》里描述了一幅迷人的景色:“山风轻轻地吹着,山上山下,我看见整座山都在开花,绚烂至极。 ”其实, 《无花》就像一座通体开着花的花山,我这里只撷取了一处山洼里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