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读者惺惺相惜
——读杨银娣新著《我愿为你饮尽那份孤独》
栏目:视线
作者:解路明  来源:中国艺术报

  散文,要有眼、有心、有韵、有情。散文是短文,正所谓:兵者,一寸短,一寸险;文者,一寸短,一寸艰。散文不同于其他的文体。戏曲通过序幕、发展、高潮、结局,将若干个如璀璨的珍珠般相对完整的情节,连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小说通过情感、悬念、跌宕的过程向读者述说一个完整的故事。诗歌通过赋、比、兴,以浪漫、抽象、夸张、绚丽沸腾人们的心潮。散文没有以上的套路,完全是作者内心的呈现。然而,正是因为创作之难,才会有欣赏之美。个中情由唯作者与读者惺惺相惜也——读懂与被读懂。

  散文之难,还在于对于大千世界,人们眼中有,笔下无。谁能寻觅到破解的密钥,谁就能获得物、人的双重生命。在《我愿为你饮尽那份孤独》中,读者可以看到作者乘着散文的班车在这条孤独且又艰难的路上,忍着昆仑山下翻车带来的恐惧、忍着被草原马撞得皮开肉绽的痛楚,穿行在永动的找寻中。

  作者的散文观是明确的,即冷峻的现实如同现实的冷峻,不允许主观视线面前添加任何色彩的滤光镜。惟有冷静地直视,任凭寒暑交往,阴晴圆缺、花团锦簇、雨雪霜冰,不抱有任何偏见与先入,不掺杂些许倾向与情感,不遵循丝毫立场与规矩,真实客观地从存在的必然中悟出必然的真谛。于是,作者透过司马迁的目光、踏着马可波罗的足迹、驾着哈利·波特的扫帚、拜访远离喧嚣寂寞的魂舍。那逶迤的边塞长城、风流的英伦小镇、咆哮的壶口瀑布、吟诗的康河小桥……赋予了她原始的灵感。

  杨银娣的散文并非就事论事,就景谈景,而是远远脱离了游、记的桎梏,她试图通过一桩事,一处景,一个人,一件物传达某种寄托,表达某种希冀,抒发某种情感,揭示某种理念,在此,不妨随意摘录几段原文。“马可在一座城里,看见某人在广场上所过的一生或一瞬间,而这一生或一瞬或许就是他自己的;假如时间能停止在很久很久以前,现在的那个人可能就会是他自己;假如当年没有在岔路口上取道相反的方向,在漫长的旅行过后,或许自己也会在广场上取代那工人的位置。 ”这里分明是在说一个人的生命轨迹并非在于所获得的辉煌, “人,也不一定都能够像马可·波罗那样千古留名……如同威尼斯这座城市,百年过去,谁能说得清楚下了多少场雨。 ”“我与黑骏马(黑格尔)只是厌恶到处都在打口水战的世间,我们已远离那些龌龊、污染、灾难,回归人与动物的自然世界。 ”从字面看,以唯心主义哲学家黑格尔命名的黑骏马已然颇具哲学味道,而将己与坐骑并称为“我们” ,则是将生命的共性寓于孑立的个性之中这一哲学的原理现实化的例证。

  杨银娣的散文并非以平面示人,而是以多面体展示了事物的多元性和多彩性。无论是历史,还是当今,也无论是现实还是虚幻,在她的笔下,无一不是三维,甚至是四维的存在,把“散”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跳跃式的思维把看似不着边际的碎片编织成闪耀的花环。只要愿意,只要需要,她可以让苏武的羊鞭从西汉挥到共和;可以让驴背奔流出壶口瀑布;可以用孤独酿造美酒;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万法自然” 。盲人摸象,摸到的只是局部,而世界万物又何止摸象那么简单。没有散,便也没有变换的璀璨,没有散,便也没有五彩的绚丽。然而,作者的“散”只是告诉读者,我们看到、听到、触到的只是七彩中的一色,只有抓住折射点才能看见美丽的虹霓。这也就是作者功力之所在。“天柱往地头走去,手中的锹扛在肩头,和向日葵与朝霞融为一体。他走动着的姿态,宛如一蓬火眼,燃烧着烦恼,燎原着希冀” ,这让人不禁想起杨朔的《雪浪花》 ,眼前矗立起一个大山深处的青年思想者的形象。

  或许有人说,读杨银娣的散文是一种回味,是一种享受。或许也有人说,读杨银娣的散文很累,是一种思考,是一种劳动。窃以为,美也好,累也罢,都不失为一种态度,一种境界。纵观作者文集的目录,卷卷篇篇或人或事,似游似思。然而,作者呈现的并不是影像的定格,程序的编程,读者看到的也不是文学版的历史,流水账的过程。拟人化的遐想,交织成血染的嫣红、泪融的凄楚、汗润的甘辛。明白了这点,回过头再看,我们就会在字里行间读出心的境界。文字是思想和情感的载体,无论是表形、表意还是表音文字,它们都被赋予了记录、传承人类文明发展的使命。在某种意义上讲,文字具有双重的功效,即凝固性与蔓延性。它不仅让人们知晓已经,更让人们参悟未来。正所谓“文在文外” 。读作者的文,解作者的心,明自己的路,方不负其创作之辛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