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与诗同怀
——霍俊明诗集《怀雪》简论
栏目:自由谈
作者:陈朴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一位极具实力的诗人被他头顶的“专业诗评家”光环所遮蔽,如同一名功力不凡的书法家被他的诗人身份所掩盖一样,这是多么的自然,又是多么的不公?时间会证明一切,历史会留下证据。在此,我只谈诗,打抱不平的事留给后人去做。

  “截句”之林,名家荟萃。虽尚未览其全貌,但我想观《怀雪》足以窥斑见豹。没有见过霍俊明,但一看他的照片,我就感觉他的诗和眼神里所流露出来的忧郁一样,对这个世间的万物表现出了细微的关怀:“清明/墓碑又一次醒来/它们也将再一次死去。 ”写诗评的诗人是思考型的,思考而出的诗自然不乏一些哲理。诗集《怀雪》开篇的三行诗,写的不是清明这个节气,而是从清明所透射出来的当下社会的人心常态。它深刻的揭示出了这个时代“网上多孝子”的真实一面。试问各位日夜奔波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的朋友,除了一些传统的节日,我们有几人会在其他时间前往逝去的亲人坟前祭扫?“机场上空的云被飞机撞得乱七八糟的/诗人妻子如是说” 。这首诗的重点在后边这句,而后边这句的重点词是“诗人妻子” 。这词在诗里有着一语双关的作用。试想如果换成“一个女人”如是说,读来是什么效果?前边那句诗意浓郁的诗,用诗人妻子来照应的目的是向我们表明,诗人的妻子不一定是诗人,但诗人在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对妻子影响很大,因为一般人说不出这么有诗意的话语。和诗评里大量针对时代潮流新生产物所考察的一样,霍俊明的诗里也体现出一种现代化意识—— “你死后/二维码将成为你的墓碑。 ”在这一几乎人人都有二维码的时代,诗歌的鲜活性不是表现在形式上,而是语言。作为70后诗人的霍俊明,其敏锐的洞察力在诗歌的现场性体验上明显超越了一部分诗人,甚至在80后、 90后诗人个性张扬的今天,也让诸多更年轻一代诗人难以企及。“木地板是孤独的树种/永远长不出木耳来。 ”“木地板”是植物性在大自然中被毁灭的一个见证,“木耳”是诗人对生态问题的一个拷问抑或对世人的一种警示。“进门和出门/有时是两个动作/有时,是生和死。 ”读到这里我想起罗素的一句名言:“人一生最主要做的两件事情是改变物体的形状和位置。 ”这首诗和大师的智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无人会,登临意/把栏杆拍遍/小广告。 ”杜甫、王勃、崔颢等一代名流登高望远,辛稼轩挑灯看剑豪放千里拍遍栏杆后怅然若失的可悲局面如今已成旧梦。一座山水亭台雾气弥漫的城市,抛开钢筋水泥中林立的高楼和遍地蚂蚁一样奔跑的汽车不说,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见缝插针,根除不尽。这的确是当下城市病的一种难以治愈的顽疾,令人厌烦。一位内心吟咏水草丰美的诗人,面对这种商业化充斥身边的环境,严重的落差感油然而生,却无处逃避。写完城市,我们再回到乡村,回到熟悉的童年和陌生的村庄。“对正在交配的狗吆喝驱赶/在乡村是不道德的。 ”诗人在这里写出了对弱者的关怀,也写出了一些朴素的道理,观点鲜明,值得深思。“很多年了/我一直在梦里焦急地做着数学题/并且分数永远不及格/这成了我最大的心病。 ”我不知道中国有多少文学家和钱钟书一样以数学成绩为零或不及格考入了清华、北大,我想这是对当下应试教育体制最有力的回击。“女儿对星巴克的理解是/星星,刚好八克。 ”日常生活中的诗意很多,和美一样,只是我们缺乏发现的眼睛。多年前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贤惠”的解释是“闲在家里什么也不会”后,我问邻居家的一个小朋友,引渭渠是条渠,那么新加坡呢?答案可想而知。因为天真、因为无知,儿童的世界才得以纯粹无瑕。作为诗人,扪心自问,我们有没有被外界的诸多因素所干扰过内心的写作导向?干扰过的人,看山不是山。没干扰过的人,看水还是水,但绝看不到清水。“房间里堆积的书越来越多/那个街边收废品的人总有一天会进来” ,文学边缘化的态势也造成了书籍作品质量良莠不齐的现状,诗人在这里对制造文字垃圾的人无疑敲响了警钟,也就是说没有价值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保存的意义,只能和废品一起沉没。“不要和阳台上放着望远镜的人做朋友” 。我想下一句应该是“他肯定是个偷窥狂。 ”只不过这是偈语,不能说破,说破则索然无味,需要自己慢慢去体会、领悟。诗人在这本诗集的后记里也明确写到“作诗如做人,作诗先做人” 。正因如此,我想才有了这句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有争议的,而这句诗是不容置疑的。 《怀雪》结篇的两句“住持的禅房花木深邃/他更像是一个园艺师。 ”诗人在这里不是谈经论道,而是借“花木”说明住持淡泊身外之物,寄情花木静心禅修,这本身也是许多诗人应该学习的一面。

  苍山负雪不负卿,怀雪之人必怀仁。一位诗评家不一定是一位好诗人,但一位诗人写诗评肯定会写得更加到位。而霍俊明游刃有余地行走在“诗”的王国,在枯燥无味的学术堆里竟然写出了如此多的佳作,实在难能可贵,如已故诗人陈超所说,“批评家与诗人的双重身份,既可以彼此激发,也可能相互掣肘,期间种种情态,冷暖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