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重表现自己心目中的萧红”
——著名导演霍建起谈电影《萧红》
栏目:创作谈
作者:本报记者 张成  来源:中国艺术报

电影《萧红》剧照

  提起导演霍建起,观众对其作品的直观感受莫过于诗意、从容、细腻;谈及萧红,很多读者亦会想起她先锋、苍凉的文风。当霍建起遇到萧红,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新体验呢?或许,从电影《萧红》中可以找到答案。

  当问及霍建起导演在观念解放、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的当下,电影《萧红》会给今天的观众带来什么样的启示时,霍建起谈到,“通过《萧红》 ,我想让大家看到那个传统、保守、男权主义的时代竟然有这样一个思想解放的女子。今天的时代开放了许多,年轻人已经没有这么多阻力,这更凸显出那个时代萧红表现出来的先锋性。追求理想的人生,一定很苦。如果不拍出来,可能现在的观众无法理解这种苦。我觉得这点是比较有意义的。回望萧红的经历,其实她也在寻找生命的意义,今天物质生活丰富发达、社会开放,每个人不应该放弃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 ”

  很多观众念念不忘霍建起恬淡的散文诗风格,但电影《萧红》却做了一些改变,给人以浪漫唯美的感受。霍建起说: “萧红本身就是很浪漫的人,她叙述自己的人生感受、体验时都有特别好的文字表达,萧红又是特别爱生活的人,她留下很多照片,甚至萧军穿的衣服都是他做的。此外,萧红还写诗,又是一名职业作家,她还喜欢绘画。试想,她不浪漫,谁还浪漫?片中,她和萧军弹三角琴走在哈尔滨中央大街上,就好比现在有两个人弹着三角琴走在王府井大街上一样,会非常惹人注目的,这确有其事,当时萧军还戴着领结。用今天的词形容就是特‘酷’ ,我在片中表现了,萧红穿着萧军的大皮靴,这既是贫穷的表达,又是‘酷’的象征,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在常人看来,有点不正常,但我觉得这就是萧军、萧红浪漫的感觉,他们不在乎周边人的感觉。因此,我觉得这种电影表现手法和他们的精神追求是一致的。 ”

  看完电影,有观众反映,电影中萧军的戏份远远多于其他三位男性,霍建起对此解释道:“萧红的生命中,萧军的确是最重要的,这不是瞎编的。片中萧军对报社同事有句台词:‘你能救天下所有人吗? ’这说明了萧军的真实想法,他觉得穷学生到处都是,能救天下所有人吗?不相信自己能拯救萧红逃脱困境。但他真见到萧红就不一样了,彻底被萧红吸引了。萧红作为一名女学生,文章写得这么好,她的魅力,外行看不出来,但萧军一下子就感受到萧红的魅力。萧红一生爱情的跌宕起伏和重要经历都和萧军有关,其实光拍萧军篇幅都不嫌多。汪先生也是爱她的,否则不会从哈尔滨追到北平,萧红与那个时代的女孩子不同,是很有吸引力的。她的才华比身边的男人还高,这些人喜欢她,欣赏她,却又超越不了她。而萧军尽管前卫,但也无法完全超越那个时代,他身上有大男子主义的东西存在。这时候,两个人就发生矛盾,萧红势必要跟这个时代抗争,跟方方面面发生碰撞。萧红既要爱,又过于投入以至被伤害。除了她的才华,她的人生是那么丰富、曲折而又复杂。 ”

  电影对萧红的情感世界做了某些指涉,如哈姆雷特与奥菲利亚式的爱情悲剧。 “萧红和奥菲利亚都为了爱情疯掉,否则她的伤不会这么深。我认为萧红是为爱而死的。其实最伤人的东西是感情,一个人要无法从感情里拔出来,是最难受的。而萧红的童年,爷爷对她的爱与她的成年情感世界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觉得她就是享受对爷爷的这种依赖。在她心目中,最有安全感的人就是爷爷。不光是萧红,很多当代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长大的小孩儿都有这种感觉。感情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给予才有获得。有些小孩儿就觉得和父母没感情,这都是特别自然的。萧红把对爷爷的依赖部分转移到萧军身上,萧红也是有道理的。萧军是有问题的,萧军像哈姆雷特,身上有一种不可知的东西,但感情是无法分对错的。 ”霍建起如是说。

  众所周知,传记片是难拍的,因为切入视角不同,得出的结论不同,此外,更有拍摄对象的粉丝、读者、观众翘首以盼,期待和自己心目中的人物形象做对比。因此,霍建起并没有直接按照编年史表现萧红的人生,更多地是化用其作品的意境和素材去呈现萧红的人生状态,霍建起说:“电影中很多场景都体现了她的作品,偷面包圈那场戏就是来自她的作品,发大水场景中的小猪落水也是化用自她的作品。她的作品就是她的人生,她大部分作品写的都是自己和周边的人。电影不是编年史, 《时时刻刻》也只是展示了伍尔夫的一个状态,并不是她的著作。而电影的功能就是让更多的人了解萧红。了解萧红后,有欲望、冲动去看她的作品。 ”在霍建起看来,主演宋佳神似萧红,这比形似更为重要,他说:“看萧红的传记能感受到,她性格很刚强,虽然情感上有脆弱的地方,但她做出的那些事,像逃婚,在当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宋佳性格里有比较强的一面,能表现这种爆发力,这对南方小家碧玉型的演员有点难度。在我看来,神似比形似更重要,宋佳骨子里有一种‘就要怎么样’的劲,这跟萧红一样。萧红写作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见到鲁迅,这种性格好多女孩没有。我不愿意拍得过于写实,像雕塑一样,每个观众都有自己的视角,即使再写实,可能也不符合观众心目中萧红的形象。因此,我着重表现了自己心目中的萧红形象。 ”

  在被问及为何总是能把比较激烈的故事处理得散淡诗意的时候,霍建起说:“我拍电影先看故事,故事有意义才会有意思。故事中的感情或者人物命运能打动我,就是有意思的。在这部片子中,萧红是主要的。但如果拍一部萧军的电影,视角就变了。像萧红,我认为她的作品、她的人生有价值,我愿意为她拍一部片子,想为她做点儿事,就像看到路边一位老人家过马路,情不自禁想要扶一把,就是这种心情,因此,我的电影不是为了拍电影而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