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几位大学同学
栏目:心语
作者:樊发稼  来源:中国艺术报

  邵平生 调干、中共党员、留级生,江苏涟水人。大一刚开学,前苏联老师上课由女助教当翻译。当时邵平生可以和前苏联老师叽里咕噜直接用俄语对话,我们的名字都是由他写成俄文交给前苏联老师布扎诺夫的。我们曾对邵同学佩服得一塌糊涂。但不久我们都会讲俄语了,大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留级。他的愚钝还表现在一件事上: 1954年国庆节全体同学要去大游行庆祝,那天天气不好,下小雨,我们的美丽女班长向游行组织者邵平生请假,他愣是不准,说:“你是班长怎么可以不带头游行? ”女班长说:“我是班长没有特殊情况我怎么会请假! ”两人当众吵了起来,吵得很凶。我那时完全不懂,还以为女班长家里出了什么事。后来有比我大的同学悄悄神秘地告我:“女班长肯定来那事了。邵平生真笨!他这么个大男人,不可能不懂啊! ”

  顾学斌 上海市里人。他是二年级分班后才和我同在一个班的。我是他入团介绍人之一。他学习非常用功,成绩中等,品行很好。他家里显然比较殷实,表现在穿戴上,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他人长得较高,颇有一种大男子气魄。和我很好(要不他要我当他入团介绍人呢! )同班一个浙江同学叫何旭融,常跟他一起自习、一起参加课外活动,简直形影不离。但在1955年反胡风之后的肃反运动中,何旭融因信天主教被斗,在一次斗争中刚入团的顾学斌竟然当众打了何旭融,并且气愤地说:“每次吃饭前你总要祷告感谢上帝,你为什么不感谢共产党! ” (何旭融同学,我们都叫他“伯克” ——俄文音,“上帝”的意思;他擅唱俄文歌曲,还经常教全班同学唱。 )这件事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附带说一句,由于大学里经历几次政治运动,同学间互有伤害,故我们大学同学间联系较少。 )还有一件难忘的事是:临毕业前,不知是谁的提议,全班同学乘公交车集体去顾学斌家包饺子吃,那个男女同学人人动手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的热闹场面,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间!还有一件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大学毕业后顾学斌竟然和我们班很漂亮、很爱唱歌跳舞的南京女同学李有英很快结婚!在校时可一点也看不出他们俩相好啊。他们的秘密“地下工作”做得真是太诡秘了!

  崔经国 上海市里人。他是我最早认识的大学同学。我由我父亲领着来学校报到,住下不久,崔经国也由他爸爸带着来报到,我俩同住一室。他爸爸和蔼可亲,是个“工商业人士” 。我就见过他这面。崔经国长得面清目秀,一表人才。他曾是我最早最好、可以无话不谈的大学朋友。一日夏夜,皓月当空,我俩在操场上散步谈心,谈未来,谈理想,谈我们的文学翻译家之梦。他说:“樊发家(我原名) ,我们是人民的大学生啊。将来我们老了,一定会想起今天晚上我们在一起随意散步、开心聊天的情景! ”他还教我说上海腔的普通话,他说,“马、列、主、义四个字就是平、上、去、入四声啊! ”毕业前夕,我将保存三年的铅印校刊《实践》合订本送他留念,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文革”期间的1970年夏日,我随部长出差上海,住在离崔经国家仅一箭之遥的国际饭店(经国家就在国际饭店后面的凤阳路228弄) ,可能是因为日程太紧,我竟未去造访久违的老同学。从此就断了联系。后辗转从别的同学处得知,他也去了美利坚定居。

  吴叔铭 上海市里人。个头高挑,衣着讲究,“小资”味儿很浓。人很聪明,就是懒散,对班里工作漠不关心,颇有“少爷”派头,大家都叫他“老吴” 。他喜欢睡懒觉,好像从不参加晨练跑步什么的,学校周末舞会极少参与。上午课间学校发的热乎乎的白馒头,我们吃得很香,他一般不吃,偶尔见他偷偷往馒头里夹点白糖吃几口即弃之。在我看来他是个不求进步的“落后分子” 。他有很好的英语基础,故俄文成绩很好,人很有悟性。一次一篇前苏联人写斯大林的文章,他极为佩服中译者将原题中的“简单”译为“质朴” : 《伟大而质朴的人》 。我看不惯他的“吊儿郎当” ,写了一篇讽刺稿子,题为《老吴在我们学校里》 (和另一位同学联合署的假名) ,投给铅印校报《实践》 ,很快登出来。吴叔铭看了也不恼火,猜出来是我写的,笑嘻嘻地对我说:“文笔不错呀!取来稿费请客哦。 ” (校报是有稿费的。 )毕业后他分配在南京华东水利学院当了俄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