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永远的巨匠”
——戏曲界怀念田汉
作者:本报记者 张璐  来源:中国艺术报

  “《白蛇传》是田汉老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也是中国戏曲史上一部伟大的精品,田汉老1951年把《白蛇传》剧本交给我们排演,随后我以在校学生身份参加了第一届戏曲观摩大会,获得好评。从此全国各个剧种、各个剧团掀起学演《白蛇传》的热潮。屈指算来我今年83岁,那年我17岁。今年田汉老诞辰120周年,那一年田汉老才50出头正当盛年。一晃将近70年过去了,这股《白蛇传》热一直流传到全国、流传到全世界。田汉老一生编写过许多京剧,但对《白蛇传》情有独钟、呕心沥血,以十年磨一戏的精神逐句逐字揣摩、反复推敲精益求精。1951年到2018年将近70年了,真的很难忘的70年,难忘这位永远的巨匠。 ”中国戏曲学院近日举办纪念田汉诞辰120周年相关活动,京剧表演艺术家刘秀荣在回忆田汉过去种种时,动情地表示。

  田汉是一位伟大的文艺工作者,他不仅在戏剧界、电影界、音乐界、文学界都有崇高的威望,而且在戏曲教育界也是受到大家由衷的敬重,他是戏曲改革的先驱者,也是新中国戏曲教育的开创者。新中国成立之初,以中国戏曲学院的前身“四维戏校”为班底,筹建了当时的中国戏曲学校,由田汉兼任校长,先后聘请刘喜奎、郝寿臣、萧长华、王瑶卿、侯喜瑞、雷喜福、姜妙香、于连泉、茹富兰、雪艳琴等名师执教,为我国培养出大批出类拔萃的京剧传承人才,也让如今的中国戏曲学院成为培养戏曲艺术人才的摇篮。

  “我和钮骠等人是1949年在西单长安戏院演田汉先生编的《琵琶行》的时候报名参加的‘四维戏校’ ,田汉先生还为‘四维’写了一首校歌:我们是烈火里锻炼的钢条,我们是风雨中生长的新苗,我们踏遍了千万重山海,我们忍受了七八载辛劳,我们要为新时代歌唱,我们要替老百姓呼号,同学们,这是艰难的工作,但也是伟大的创造,进步的必须学习,腐败的必须丢掉,我们要把锈铁磨成针,我们要在逆水里撑蒿,同学们,我们虽然幼小,将受人民夸耀,坚持改革的旗帜,走向光明的大道……这首歌是每场演出之前全体演员站在台上唱完才拉幕开演。这首校歌充分说明,‘四维戏校’的学生在田汉先生进步思想的影响指引下成长。 ”中国戏曲学院原副院长孔祥昌回忆起参加“四维戏校”以及承蒙田汉先生教导的经历,感念万千。

  戏曲理论家、中国戏曲学院教授钮骠回忆起田汉在戏曲学校建校初请老师的情况,非常感人。“刘喜奎当年非常了不得,田汉老知道刘喜奎住在北京后,开了会一定要请刘喜奎先生出山。听说她住在东城区某条街,田汉老就走遍了东城区的公安机关和派出所,拿着户口簿怎么也查不到刘喜奎的名字。后来听说她嫁了一个姓崔的,重新查崔刘氏,结果查了十几个崔刘氏挨着访遍询问都不是刘喜奎先生,最终经过千般寻找,终于在安定门内那边找到了刘喜奎先生,那时她已经隐姓埋名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由于田汉老的邀请,刘喜奎先生才得以出任当时我们学校艺术研究会的艺委会委员。 ”钮骠说,正因为田汉老孜孜不倦地亲自登门拜访当时在北京的那些老前辈,才有戏曲学校建校初期的辉煌师资班底,田汉老为了戏曲的教育费尽了心思,“田老广交游,凡是他接待的外宾,都往学校里带,让他们来参观学校。比如当时的苏联舞蹈家乌兰诺娃,木偶艺术家奥克拉夫卓夫,苏联红旗剧团、马佐歌舞团都来过我们学校,使我们在校学生开阔了视野。 ”

  田汉不仅在文化艺术上有显著的成就,而且为人心地善良,毫无架子,对人的照顾也无微不至。京剧表演艺术家王诗英回忆起与田汉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经历,她说:“抗战期间,我随‘四维戏校’的孩子们逃到贵阳,当时田汉先生事务繁忙,经常在外,家里需要人手照顾生病的安娥夫人,于是我就去照顾她。在田汉先生家里的那段时间,他们给了我许多谆谆教诲,为我在少年时期打下了比较好的基础。 ”王诗英还说,后来她从南方到北方,进入梨园行,家里拜托田汉给她做担保人,田汉义不容辞地答应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他,田汉先生是一个伟大的人,给像我这样的贫民孩子作保人,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 ”

  田汉对学生极尽关爱,但在对学生的教育上也异常严格,京剧表演艺术家谢锐青回忆,她与田汉接触时是11岁多,当时演了田汉的《江汉渔歌》 ,“田汉先生老是说我,批评我演的《江汉渔歌》 ,要我努力,看到我仍然是共青团员,还不入党,田汉先生又批评我不够进步。 ”谢锐青说,田汉先生虽然批评她,但又经常带她去看戏,知道她没家没业挺可怜,每逢周末就让她去家里看书,有一回田汉把文艺界人士都召到他家,让谢锐青也去,谢锐青说自己胆小、害怕,没敢去, “田先生给我写了一封信,两页纸,说了我半天。在这方面田汉先生对我要求很严格。 ”

  在戏曲教育当中,田汉也深深懂得文化涵养、知识储备的重要,把提高学生的文化素质看做培养新一代戏曲演员的关键。京剧表演艺术家马名骏回忆,田汉把在校学生的文化课分成甲乙丙丁4个班,根据入学前不同基础加强文化补习,甲乙班按初中安排教程,科目有语文、历史、地理、音乐、美术及自然常识,到毕业时达到大学一二年级的知识量。马名骏说:“有一年历史题有‘赤壁之后的三足鼎立形势’ ,还有一道‘为什么奴隶社会一定要发展成为封建社会’ ,这是文化考试的试题。现在我们大学能不能有这样的文化考试题?可见田汉先生教学内容的广泛和深入。 ”马名骏说,随着学生年纪的提升教学内容也不断提高,文学开设了古典、现代和外国文学,不仅学了《论语》《诗经》 、唐诗宋词,还阅读分析鲁迅、巴金、老舍、曹禺等人的作品及作品的时代背景。“记得欣赏外国小说时田汉先生指导我们涉猎了托尔斯泰、普希金、莫泊桑的作品。还有当年学校经常举办的诗歌朗诵会,以及每周一堂音乐欣赏课上聆听交响乐钢琴曲,回忆起这番情景历历在目,真是一种熏陶和享受。 ”

  田汉是穿梭于戏曲与话剧之间的剧作家,他在戏曲和话剧之间游走,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而又浸染西方文学艺术的田汉说他“从来不把戏曲和话剧截然分家” 。梅兰芳纪念馆馆长秦华生表示,田汉一贯重视艺术人才、戏剧人才培养,他留学日本6年,学习日本的教育体系,回国后在南国社8年里面主办了南国艺术学校。上世纪20年代中后期办学校,把培养人才的办法引进中国,他鼓励学校学日本教育体系,尤其田汉回国后,受中华书局邀请当编辑,又在上海大学、上海艺术大学等大学任教,他把日本的一些教育思想用在南国艺术学校,又建言上书要求办戏剧学校培养人才。田汉艺术思想总体性研究,田汉的一生怎么样办学校,怎么培养话剧人才、戏曲人才,都值得深思探讨。

  “田汉之于现代戏曲教育的意义,一是先生有‘一诚可以救万恶’之德;二是先生确立了特殊的、对于现代戏曲教育有直接启发的人才观;三是先生的教育理念及坚持传统的思维、顺势而变的思维、融通互鉴的思维,以及教学、科研、实践、创作‘四位一体’的办学模式依然影响着我们的教育观。 ”中国戏曲学院院长巴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