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发展趋势与问题”名家圆桌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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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中国艺术报

  网络文艺

  ■禹建湘(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网络文学现实题材需要关注的问题有几个方面:一是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审美转向的本体论研究。观察网络文学从玄幻到现实的趋势,探讨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审美转向的原因和意义,指出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审美转向作家创作机制的变化,辨析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审美表征,从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具体作品的文本分析中提炼出新的批评原则与方法等。二是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审美转向的外部机制研究。政府相关部门倡导、文学网站自我约束、“增强现实”技术发展等外部环境的变化导致网络文学走向观照现实之路。三是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审美转向的产业链发展研究。网络文学的繁荣发展,是基于付费阅读和产业链开发为文学网站和网络写手带来丰厚回报所催发的。网络文学的类型化写作为电视剧、电影改编、网络游戏等产业链提供了丰富的资源,网络文学已实现了全方位、多终端的全版权开发运营模式。

  ■刘旭东(北京晋江原创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晋江文学城)总裁)

  网文平台应该做“森林”而不是做“农场” 。发表在晋江文学城而被改编成影视及动画的作品,今年前11个月就已播出26部,相当于每两周播1部,这个数据在网文平台中应该是处于前列的。取得这样的成绩,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晋江平台注重作品题材的多样性。

  文学艺术的多样化表达是非常重要的,平台如果急功近利,只开发热门题材的作品,会造成作品同质化严重,让读者产生审美疲劳,影响长远效益。就好像农场,只种植几种作物,得到的仅仅是缺乏美感的饱腹之物,当这种作物的市场行情不好的时候,农场还会亏损、倒闭。而做森林,则可以为多个物种提供生存空间,多物种的杂交糅合又能产生新物种,成为未来的增长点。虽然做森林短期经济效益可能差一点,但是长期看,还是有前景的。

  ■盘剑(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普及给动画带来了一次重要的机遇,推动动画完成了转型升级:一是提高了动画的创作定位。一直以来中国动画都偏低幼,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动画都是“小儿科”的东西,不仅主要面向儿童观众,而且其内容和表现形式也都比较幼稚。而网络动画一开始就是成人化的,因为网民主要是成人,动画进入网络传播或互联网化之后,必须提高其观众定位才能满足网民的娱乐、审美需求。二是随着观众定位的提高,动画在内容、形式、风格等方面都相应地脱离了幼稚,逐渐走向成熟。因为作为成人的网民有其成熟的审美观,从某种意义来说,当动画进入互联网后,被成年网民“倒逼”着提高了质量,例如《全职高手》 《罗小黑战记》 《武庚纪》 《斗罗大陆》 《魔道祖师》等众多网络动画作品以远高于电视动画片和大多数动画电影的制作质量,以及鲜明、独特的艺术风格获得了网民关注、认可和追捧。

  ■彭宽(中国文联网络文艺传播中心副主任)

  非常时期,网络文艺当有非常发展。2020年,疫情及其后的常态化防控,催化文艺与互联网的融合进入高光时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了建成文化强国的具体时间表,对于加速融合的传统文艺和网络文艺而言,时代使命和历史责任更加清晰,也形成了网络文艺品质提升、生态优化的环境、条件和重大契机。从野蛮生长到精品化生产,从粗放模式到高质量发展,网络文艺在提升高质量文化产品供给能力、实现整体跃升中,也面临着许多新的课题,其艺术形态、审美特质、创作理念等都需在理论上、学术上进一步探索,以与其实践的迅猛发展相匹配、相促进。

  ■鲍楠(国家广电总局监管中心视听一处编辑)

  2020年网络剧在作品内容、形态、传播、运营等方面,呈现出显著变化,一是不再简单地消费IP;二是思想性、社会性、现实感有明显突破;三是涌现出不少12集的网络短剧,呈现出短、精、新趋势。从今年的变化中,就可以看到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趋势。近两年,影视行业在经历深刻调整,比如抑制高价片酬、反对“注水” 、热钱出走等。但是具体到网络剧这种起步不过六七年的品类,我觉得在这些调整之上,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发展主线,就是网络剧终于走上严肃创作、追求品质的良性发展道路。综合政策、市场、行业主体各方面的因素,我们对未来几年网络剧继续保持良好势头仍然非常有信心。

 

  舞台艺术

  ■尹力(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杂协理论研究委员会副主任)

  新世纪以来,杂技艺术实现了国内外的共通、互融发展。在国际影响力方面,国内三大国际杂技节赛在世界享有盛誉,专业杂技马戏场馆的座位数稳居世界第一,国际魔术交流频繁,中国节目获得了国际重大杂技赛场的绝大多数奖项,中国杂技的国际话语权不断提升。在杂技创作方面,与西方新杂技、新马戏的崛起相对应,中国杂技顺应时代需要不断进步,中国杂技剧的诞生与发展成为艺术舞台上最突出的现象,不仅创作手法日趋成熟,创作题材也正由虚构走向现实。2019年,杂技剧已经全面纳入了国家级专业杂技节赛。杂技也是中国文化出口演艺产品中最重要的力量,今年受疫情影响,杂技海外商演全面停滞,全新的“内循环”格局已经开启。目前,全国杂技作品正大规模进入国内剧场和院线开展全国巡演。相较于杂技行业的高速发展,杂技的研究和教育却是薄弱的一环,加强杂技理论和评论、科学对接杂技教育、建立完整学科体系是夯实杂技事业根基、实现长远发展的重要任务。

  ■孙媛媛(中央音乐学院教授)

  对于舞台艺术而言,疫情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舞台的内涵和形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来我们所说的舞台一般指剧场化的舞台,现在对于舞台艺术来讲,“舞台”的内涵和形式更加多元了。随着网络技术和智能终端的发展和普及推广,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一个自媒体,于此而言每个人的智能设备就是一个舞台。疫情期间,我参加中国文联方舱文艺时间的直播公益课,一节课的点击量超过80万次,大大超出我的预期和想象。当然,任何一个时期,舞台都只是展示艺术的载体和平台。只要我们心里装着艺术和观众,不管是剧院剧场,还是网络空间剧场,抑或是个人直播间,都可以成为多彩的舞台。我们表演艺术工作者需要主动及时更新观念,树立强烈的网络意识,尽快接受和适应线上线下各种形式的舞台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喻荣军(上海文广演艺集团副总裁、国家一级编剧)

  人类每次经历过的大灾大难都给了人们思考和创作的机会,这是灾难带给人类伤痛之后的意义所在,也是此类题材文艺作品存在的价值。这次发生的疫情是时代的痛感,是每一个人都能切身感受到的痛苦。疫情期间的感受和沉淀下来之后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感受是创作的起点,却不是创作本身,疫情发生的事实是客观的,人们创作的过程却是主观的,时间过去了再去描述苦难,相信人们也不乐意看到。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高在哪里?就是对于生活的再创造,从而提炼出更为深刻的意义给人以启迪与思考。

  ■谢柏樑(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教授)

  抗疫题材主题戏剧,贯穿古今中外,是人类社会对抗瘟疫的生动演绎与舞台呈现。2020年以来的各种抗疫戏剧,约有百种以上,仅文旅部遴选的相关剧目就有34部。诸如《青春逆行》《因为有你》《战疫·2020》 《热干面之味》《护士日记》《疫·春》等,都不乏感人之处。假以时日,这批戏经过修改提升之后,必有佳作传世。民国时期樊粹庭先生的《麻风女》,写一对男女的真情美意。这个戏写出人类在对抗传染病的同时,彰显出相濡以沫的真情和境界。

  中国的抗疫题材可以追溯到屈原“魂兮归来”的瘟疫规避,包括杜甫“江南多瘴疬”的说法,柳宗元、韩愈也多次提到过瘴疠恐惧的话题。人类一直与疫情相伴。 《俄狄浦斯王》第一层是追究谁是杀父娶母的凶手,第二层就是追究是谁造成了忒拜城里面不息的瘟疫。该戏已经成为抗疫戏剧中永恒的经典。

  抗疫戏剧与文学是人类抗疫史上庄严的声部和悲怆的史诗。面对人类的灾难和疫情的施虐,我们能够创作出多少严肃的、认真的,能够有流传价值和经典意义的作品,这是我们大家不可推卸的沉甸甸的责任。

  ■王瑜瑜(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学研究》副主编、副研究员)

  2020年,中国戏曲经历了困难和挑战,但戏曲人值得尊重的坚守让我们看到了中国戏曲作为一种积淀深厚、绵延生长的艺术样式,深深扎根于人民之中,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疫情期间,老、中、青三代戏曲人纷纷通过自己的创作鼓舞斗志,致敬英雄,传承经典。“全国脱贫攻坚题材舞台艺术优秀剧目展演”中,一系列来自基层的戏曲作品值得关注。新中国成立以来,现代戏创作已经成为中国戏曲发展史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进行更为全面、系统、深入的研究。在传承戏曲艺术的过程中,中国戏曲人始终珍视传统,发掘传统,比如江苏昆山举行的“百戏盛典”集中展示了我国现存的348个剧种,体现出鲜明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中国戏曲在城市和乡村拥有不同的发展路径和不同的文化景观,城市中创作演出的丰富性、多元性探索着中国戏曲在当代发展的无限可能,独特的文化环境、生活方式和数量庞大的观众群体则让广大乡村成为中国戏曲重要的“生态涵养区” ,二者的对话、沟通、互动在网络时代拥有更加便利的条件和更多的可能,应成为当代戏曲人关注的重要对象。

 

  视听艺术

  ■路侃(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

  文艺作为一种精神活动与社会生活的联系是复杂多样的。在非常时期,文艺往往会表现出一种突出的价值和社会作用,值得我们把握,对文艺应对面临的挑战和发展会有所启示:一是激励性。在社会非常时期,文艺的精神激励性、抚慰性、引领性往往更加突出,起到动员与凝聚社会共同体的作用。二是参与性。文艺在社会非常时期或大变革时期,有更突出的记录生活、推动生活的作用,是整个社会生活的一部分。三是创造性。非常时期或大变革时期能够激发文艺的创作激情和创造力。四是全民性。在非常时期,文艺的全民参与和创造往往更加活跃,情感动力外化为文艺和文化抒发,对专业文艺、对社会有积极的促进,促进文化创造,也促进人的团结。

  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要把以人民为中心、创新、开放、共享等要义与文艺实践紧密结合,争取创造文艺在变化格局中的新发展。

  ■张德祥(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艺术学科分类,不宜过细,在一些方面还要综合考量,尤其是现在,做文艺评论工作必须综合考虑行业发展趋势和存在问题,宏观一些,对这个趋势才能够把握得更准确一些。有的时候用显微镜来看,有的时候用望远镜来看,这两个镜子都要有,要微观,更要宏观。

  文化强国的标志是文化的影响力,你有影响力和号召力,才有文化和价值的引领。中国影视也要有国内大循环和国内国际双循环。在大循环、双循环中能够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就逐渐具有了影响力。判断一个国家的文化强弱,一方面是看媒体影响力,另一方面就是看电影的影响力。建设文化强国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打造影视的世界影响力。

  ■胡建礼( “影视风向标”创始人、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

  “非常时期”电影行业发展呈现出三大趋势:一是网络电影崛起,流媒体影响力和话语权进一步增强。二是线上线下结合,观众多元化观影模式将成行业发展趋势。三是电影院面临优胜劣汰整合,独立中小制片公司依然活跃。

  非常时期全球电影产业面临问题,从短期来看,全球一成左右影院或将永久关闭,电影产业尤其是影院行业恢复元气需要很长时间。美国和欧洲疫情仍然严重,很多影片的拍摄制作周期受到疫情影响。明年全球各大电影节奖项评选,可能也将面临“无米之炊”或者选片困难的尴尬局面。从长期来看,电影产业面临以网飞和中国三大视频网站为主的流媒体和以Tik ? tok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的强烈冲击,面临年轻观众对电影兴趣衰减的窘境。好莱坞大片面临对漫威和DC等超级英雄IP过于依赖,从而导致的创新力不足、过于依赖视觉特效手段的问题。疫情冲击之后,电影行业可能将更加呈现出强者恒强的寡头格局。

 

  造型艺术

  ■朱以撒(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疫情的到来让文学艺术的表现形式按下了暂停键。书法艺术和社会的联系是最为紧密的艺术形式之一,书法家的表现方式最常用的是书法展览、笔会、研讨会、书法进万家书写活动等,也因为疫情而暂时停止。

  活动暂时停止并不等于书法家的阅读、思考与创作停止。在我看来,这也是一次化危为机的机会,有利于艺术家对艺术使命和担当的思考。思考一些与生命、死亡、存在、发展、现在、将来等相关问题,得到一些精神上、感觉上的调整。

  非常时期非常作为,关键还在于书法家自身。尽管书法艺术秉承古人的书写,可谓传统之至,但是书法艺术同样可以在非常时期显示出书法家的作为和力量。

  ■李树峰(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兼研究生院院长)

  在摄影实现大众化、日常化之后,这个世界分成了三个部分:一是现实世界,二是传统的文字和话语体系中的世界,三是影子世界。三个平行世界相互作用和影响,关系非常复杂。影像的作用越来越大,影响着记忆,也影响现实意识。影像与语言、文字互为语境,图像可证史,也可以乱史。

  人类社会以加速度的形式进化,人类在越来越快的变迁里会加速失忆。如何梳理过去,留住现存是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影像与语言文字双重叙事中的对抗和融合也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不仅是技术问题,而且是艺术问题,是思想逻辑问题。

  如何用影像和摄影的方式增强人民的精神力量,这是我们作为摄影理论工作者要加以深入研究的。我们要把祖国的山河之美、人民之善加以重点呈现和挖掘,要深入反映社会进步的需要,找到文化母体,在自然与人类相互适应的过程中寻找文化基因,为人类多样化共存、文明互鉴提供资源。我们要用光的力量,更深地切入物性,在科技与艺术的视域融合中,在物性与艺术性之间作出创新探索。

  ■陈履生(中国国家博物馆原副馆长)

  主流创作依附于国家平台,在国家重大主题创作工作以及全国美展制度的导引下,围绕工程的创作越来越趋向风格语言的类同化;创作工程的题材规划,以及全国美展创作的与时俱变的即时性,都表现出了主流的特色。因为“创作” ,越来越多的参考图像(照片)成为常态的创作手段。因此,创作远离现实生活,作品表现为生活基础薄弱、情感浅淡。非主流化创作的个人表达,在个人化的范围内表现出各自不同的需求,但风格趋同也呈现出社会的影响;另一方面,在商业和市场的影响下,反映出受其左右的连带关系。此外,基层美术的创造越来越边缘化,足不出乡里。随着新农村的建设,随着城市化的发展,绘画、染织、剪纸、泥塑等等民间艺术将成为文化记忆。

  ■宋靖(北京电影学院摄影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

  人无精神不立,国无精神不强。唯有在精神上能够站得住、站得稳,一个民族才能在历史的洪流里屹立不倒、勇立潮头。作为一个摄影界的一员和高校的摄影教师,这次抗疫让我对摄影艺术的现实与未来有了更深入的思考。在摄影诞生的200多年历史中,可以说摄影人从来没有缺席过任何重大事件。在这次抗疫过程中,主流媒体派往一线的记者是比较多的,特别是400多名新闻战线的摄影人主动请缨奔赴武汉,对前方进行了全方位的摄影报道,用铁的事实驳斥了一些西方媒体的造谣言论。除了采用常规的新闻报道、现场记录形式之外,还极大拓展了摄影新的造型形式,就是以肖像摄影为载体,为抗疫英雄、抗疫民众造像,如“为天使造像,为英雄铸魂”“最美逆行者”等系列摄影报道,很有震撼力和感染力,为更好地推进相关公益活动提供了重要宣传支持。同时,各方面也积极地推进各种线上展览,让我们看到了摄影人的责任与担当。这些经验,留给我三点思考,即摄影如何进行艺术呈现、如何服务社会以及如何利用新媒体的优势更好地拓展摄影艺术的传播。

  ■刘加民(中国民协志愿服务处处长)

  今年上半年,我在整理研究延安抗战文艺的时候,很自然就想到了当下的抗疫文艺。

  抗日战争是一个全民参与的战争,我们的抗疫斗争也是全民参与的战争。抗战文艺是怎么样的?又如何来启发我们眼下的抗疫文艺呢?从文艺史上看,当时我们党领导的战时文艺从文艺政策、文艺创作到文艺组织、文艺活动,可以说无不围绕着“振奋军民,争取最后胜利”而展开。在抗战时期的延安,还出现过非常有名的街头诗运动,把诗歌发表的阵地转移到墙上街头。这很鲜明地反映出了非常时期文艺的特质和功能。进入到和平时期,国内外重大的矛盾冲突不再突出,一些文艺创作逐渐倾向于娱乐化、审美化,形式上精雕细琢,炫技的成分多一些,解决现实问题的东西少一些,成为了一种“平常的文艺”。

  从2019年底到现在,我们正在经历疫情,也在文艺表达上经历了一些讨论甚至碰撞。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如何从以往经验中获取滋养,让文艺更好地服务当下,借“非常”淬炼“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