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之人，多珍惜自己的书籍，就像爱护生命一样。

    我也是读书、爱书之人，对自己的书籍极其爱惜，却为越来越多的书籍而烦躁、焦虑，有时候不得不忍痛割爱。我不是一个嫌弃书刊多的人，我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书刊，但是，现实告诉我，欲望是无止境的，空间是有限的。

    我栖居城市，居所极其有限。不像乡下，搭一间草棚就有一片天空。我渐渐感觉家里的空间越来越小，四壁都贴墙堆满了书，我却还在购买书刊。每天，我都面临为书籍寻找栖身之所的问题，以便挣脱那份沉重的心情，赶紧码字，完成日思夜想的著作。面对每日剧增的书刊，安顿了这批，又涌进来那批，最后，还是有些书刊流落书架之外，无处栖身。

    多年的图书出版经验，让我学会了给书刊打包、装箱。这些简单的叠加，让书刊拥抱得更加紧密，占据的空间更小。我把看完的书堆放在一处，特别是那些看过以后不做资料使用的书籍，都用牛皮纸包紧，再加绳子捆绑，一包一包垒在墙角，慢慢码成书墙，成为我新房的装饰。

    我曾经在望月湖小区住过一段时间，房子是租的，家具由房东提供。那时，我购买的书籍多运回乡下，储存在大姐家和老家。随身携带的书籍，除了资料文献，就是最近买的书，只有几百册。我挑好房间和家具，还算满意，床却不理想。房东只有老式棕索床，曾被前人折磨过，棕索有些断裂，中间有个脸盆大的孔。我因为书刊多，不愿再搬别处，只好勉强安顿下来，将就睡一晚。人卧床上，就像窝成包子馅，始终无法入眠。第二天，我翻开床板，把书一包一包排开，垒到与床板平行，再铺上床板，叠两床厚棉絮，在书籍的贡献下，我美美地睡了一觉，后来，我和这张老床相安无事，直至搬家才散伙。

    多次搬迁之后，前年秋天，我终于有了新家。当时的新居，我只做了简单装修。随行的东西最多的是书刊。搬完家，书房、客厅、卧室堆满了书刊，妻子边帮我整理边生气，嘴巴唠叨不止，说好好的一个新家被书籍霸占，行走都不便。还勒令我三天之内把乱七八糟的书籍处理好，一定要空出客厅来作为我们的活动室。我分门别类，在大卧室、小卧室垒书墙，每间垒三面，又在书房垒两面，还是有些书籍没有地方可放。我只好故伎重演，在大、小卧室的床铺下平铺一层打包的书刊，才马马虎虎把客厅空出一面墙。清理完毕，我长长地嘘了口气，终于两口子有地方可以坐下来看看电视了。

    几个月后，客厅贴墙的书架做好了，这面不锈钢书架，外面是牡丹图案的大玻璃推门，里面是有机玻璃分隔的双层双格书架。我把零散的书刊和客厅里的资料书刊全部塞进去，还有些空余，就把小卧室床底下的书刊搬上书架，刚好满员。我只好让大卧室床底下的书刊继续呆在床下，等待它们重见天日的那天。

    前几天，家里来了客人，与妻子在大卧室闲聊闺房密话，我到小卧室睡个午觉，翻身总听到床吱吱呀呀乱叫。起床后，我问妻子，两个卧室的床同时买的，大卧室的床没有声响，还很结实，小卧室的床没人睡，怎么就不行了。妻子说：你忘记了，我们睡的床底下垫的全是书，我们睡在书上，你说结实吗？我哑口无言，才知道自己仍然栖身于书床。

插图：杨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