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字三个人,他们怎么分不清?
http://www.cflac.org.cn     2011-08-24     作者:     来源:中国艺术报

    山前白鹭翩翩,点点桃花随水流去,鳜鱼翻飞,水花溅起。斜风细雨中,一个男子戴青箬笠,着绿蓑衣,在岸边悠然垂钓。这位就是自称“烟波钓徒”的唐代诗人张志和。21世纪的今天,唐人张志和突然“被穿越”到现代,化身为川军起义将领,还成为黄石理工学院大二学生入党时敬仰和缅怀的榜样。

    是张氏宗祠,还是张志和纪念馆?是革命烈士,还是唐代诗人、道教宗师?联系黄石外事侨务旅游局,得到的答复是:当地根本就没有张志和纪念馆,有的只是张氏宗祠,并且“那只是跟张志和同名同姓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诗人”。黄石理工学院书法教师吴永斌说:“这个纪念馆不是正规的纪念馆,在当地人的认识中它就是宗祠。而且当地人对张志和根本不了解,只有少数张家湾的人知道他是唐代诗人。”这是悲剧还是喜剧,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为何会发生?

文化名片,岂能轻易丢弃

    一句话观点:

    错在过分看重历史古迹的经济效益,未能发掘其人文价值——历史遗迹不仅是一个地方的经济名片,更是文化名片,岂能说丢弃就丢弃?古迹令我们得以触摸历史,一个对历史失去敬畏心的民族,将很难再寻回他们的根,又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宗祠是一个家族供奉祖先、进行祭祀的地方,偏于私人化,若非历史遗迹,很难对外公开;而纪念馆是为纪念有卓越贡献的人或历史事件建立的,其中往往陈设实物及图片,供后人瞻仰,也往往是一个地方的旅游景点之一。宗祠变身为纪念馆,背后的原因在哪里?查看近年资料,浙江湖州与湖北黄石历来有西塞山之争。明清之前,西塞山到底位于何处,一直有争议,到明清基本定论为湖州,唐代诗人张志和《渔歌子》中提到的“霅溪”、“菰饭”即是湖州的代表。上世纪80年代,西塞山归属地之争又起,黄石湖州各有理据。为以旅游业带动当地经济而展开归属地争夺战早已不是新鲜事,如本报曾刊登的毕兹文章《为文化争名未必都应受批评》所言,这也是对文化本身的一种关注与宣传,促进当地发展,无可厚非。黄石已经开发西塞山景区,与湖州西塞山并立,对当地宣传及西塞山典故的传播都有益处。张志和确曾在黄石隐居,借此打造一张当地的新名片并无不可。关键问题在于,是不是抢到手就可以了?

    据黄石理工学院教师吴永斌介绍,纪念馆建得并不怎样,“没什么东西,平常就开着,没什么人来”,他自己去过一次,印象里除了人物简介就没有什么了。纪念馆里供奉着三尊人像,中间为张志和,左右为其兄弟,正门刻有张志和词句。联系距纪念馆仅有1.6公里的一家宾馆,客服人员介绍了许多当地名胜景观,却表示并不知道这么一个张志和纪念馆。为何不过千米之遥,却对面不相识?我想,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当地政府费尽心思抢到了“张志和”,却没有好好宣传、真正利用起来。

    一处历史遗迹带来的经济效益不大,是否就应该忽视并让其自生自灭?当下很多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都以能否带来经济效益为衡量标准,效益好就保护,反之则置之不理甚至拆毁,这种做法令人心痛。国内不乏这样的例子,安徽泗县曾拆毁千年古寺释迦寺来建时尚洋房;杭州为扩建一所中学而拆掉多座历史建筑;重庆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的国民参政会遗址被恶搞成为洗脚城;巢湖公路局办公大楼破坏商周遗址;洛阳隋唐古城遗址被高尔夫球场侵蚀。名人古迹凝聚着一个时代的中华文化,历史是由这样一个一个的闪光点组成的,没有它们,记忆很快就会在一个族群里消失,形成一整片精神荒漠。名人古迹是人类记忆深处的召唤,即便没听说过张志和,看一看他的遗物、他的诗词、他的画作,历史气息就会扑面而来。历史遗迹不仅是一个地方的经济名片,更是文化名片,岂能说丢弃就丢弃?古迹令我们得以触摸历史,一个对历史失去敬畏心的民族,将很难再寻回他们的根,又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张志和是唐代诗词大家,著有多部作品,今存《太易》15卷,《玄真子》3卷,诗词9首。他也是书画大家,唐人朱景玄撰《唐朝名画录》,张志和列居“逸品”其一,明代董其昌《画旨》中也称“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上,历代唯张志和无愧色”。作为当时的名人,张志和的典故也有不少,在他隐居的黄石润田,还有传说中他经常垂钓的池塘。不论作为诗词书画大家,还是隐逸之士,“斜风细雨不须归”的超脱态度足以影响其身后的一代又一代。我想,假如当地政府充分发掘这些史料,张志和纪念馆也同样会吸引人参观,可以带动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让更多人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靠近一片清凉的世界,提供一个可以诗意栖居的精神家园,经济效益与精神效益相互促进,何乐而不为?

(词穹)

教育学生,究竟该跟谁走

    一句话观点:

    唐代诗人“穿越”成革命烈士,孰之过——一切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务必要令学生明白,是谁在引领他们前行,他们应当紧跟谁走。

    近来天涯社区盛传,黄石理工学院电气学院学生在“张志和纪念馆”开展“紧跟党走,志愿服务”主题实践活动,并在纪念馆前举行入党宣誓仪式,因“张志和”之名下既有唐代诗人、即《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的作者,又有元末明初的道教宗师,还有国内革命时期的川军起义将领,故而热议主要围绕“张志和纪念馆到底纪念谁”、“进错庙烧错香是谁之过”展开。

    此事的确令人啼笑皆非,但其可笑之处不在于理工学生缺乏文史知识,也不在于百度词条、地方有关部门信息误导,更不在于“张志和”其人其事真相为何,以笔者之见,十几个本科生能检索出“张志和”与“党”有些关联,而不是想当然地把他当成臭豆腐的鼻祖,已经很不简单了。至于是唐代诗人还是道教宗师,这本来也非人尽皆知,试问天涯社区上嘲讽戏谑之一干人等,有几个是不用百度搜索就能准确说出《渔歌子》之诗名的呢?

    此事的真正可笑之处在于,某些学校现在举办教育活动,在形式感、仪式感上过分迷恋,成为一种新的形式主义。我们今天究竟把名人故居、烈士纪念馆当成什么?是不是像游览任何其他名胜古迹一样,拍照留念、刻字为证就算完成任务了?“主题实践”、“入党宣誓”是不是只要把“张志和”的名字作为装饰就可以成其为一次影响深远、意义非凡的教育活动?“张志和”在学生内心能留下什么?我相信,许多年后,本期入党的学生回想起这个名字,只会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符号,他是唐代诗人,是元末明初道士,还是川军起义将领,是任何百度词条、历史名册中的陌生人,独独不是那个引领他们、见证他们走向理想与信仰的偶像。我们这个时代,太多青少年的眼里,伟人只是一个伟大的符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以指认的特征,在这样走形式的教育中,我们似乎很难指望学生对革命理想有真诚的向往。

    形式主义观念过强,揭示着我们的图腾崇拜、偶像迷信的原始情结根深蒂固,并始终潜伏着一种他律的依赖心理。但战争年代的革命先辈,上不能问周孔,下不能信官僚,在无所依傍的境遇中,仅凭纯粹的共产主义理想,执著地开辟出一片解放区的天。他们的信仰可以建立在长征路途的泥泞中,亦可以生长于严酷刑罚的囹圄中,从未有人认为非革命纪念馆、烈士陵园不能入党。诚然,我们的纪念碑、博物馆都是在以具象化的形式供人缅怀与追念历史,但我们怀念的不是那些名字与物品本身,而是蕴含其中的精神与传统。我们可以理解,空对空地向青少年灌输百折不挠、上下求索的革命精神将是怎样枯燥和抽象,故而带领他们参观革命圣地、历史遗迹是十分有必要的,但尚未弄清“纪念谁”、“他有什么事迹”、“为什么值得学习”等来龙去脉就盲目崇拜、有病乱投医,实在荒唐又滑稽。

    一切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务必要令学生明白,是谁在引领他们前行,他们应当紧跟谁走。

(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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