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唱
http://www.cflac.org.cn     2011-08-24     作者:贺江     来源:中国艺术报

    盛夏季节,蝉唱是必不可少的。蝉,俗名知了。知了二字很有意思,是知晓么?还是勘破呢?

    南朝王籍的《入若耶溪》曾留下千古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颇具哲思意味。噪与静,动静互映。无论是蝉噪还是林静,都是人心境使然。若心静自然凉,又何来噪之一说呢?

    炎炎夏日午后,草蔫柳软,鸟倦虫寂,偶尔闪过的人影也是行色匆匆,一切好似静止一般。突然一声蝉鸣,四下呼应,首尾应对,唱和有致,阵势宏大壮观。

    一声蝉鸣,总怀疑是儿时的鸣蝉。彼时记忆刹那倒流。端午一过,蝉就偶尔吊一嗓子,预示夏已悄然来临。冯骥才在《苦夏》中这样写到:“女人们孩提时的记忆散布在四季,男人们的童年往事大多是在夏天。”或许吧,但是童年夏季的记忆一直在我心底,清晰如昨。

    年年夏季,晚饭后,就会拿一个袋子、一个手电筒去公路两边的沟坡去摸蝉蛹,我们的方言叫做“爬叉猴”。昏暗的夜色下,一道道晃过的手电筒光柱,很有抗日游击队的感觉。在树干上摸到一个就会开心地大叫,于是四下响起小伙伴的喊声。归来时还要大家数一数,比一比看谁逮得多。

    男孩子们逮知了的手段更多,常常见他们扛着竹竿去粘知了,有的用弹弓打知了。记忆中最清晰的是村西头有一大片榆树林,常常在晚上,哥哥会拿着一个铁皮桶带着我去抓知了。在树下点一堆火,就会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知了惨叫着落下来,不一会儿桶都被装满了。这样的知了我们是不吃的,都用来喂鸡。

    蝉蜕也是一种上等中药材,小时候常常收集起来卖给小药铺或下乡收购的小贩,换取下一学期的书本费,或者母亲会扯块花布给我做件新衣服。

    据说蝉蛹的蛋白质丰富,营养价值很高。随着年龄的增长,再也没有去摸过爬叉猴。但是每到夏夜,总能看见一个个的手电筒光柱划过,我知道又到爬叉猴出来的季节了。然而偶尔问一声,似乎他们战绩不佳。是啊,随着水泥森林代替绿色树林,随着环境污染,还能有多少爬叉猴呢?尤其城市里的孩子更是没有品味过原始的乐趣。想一想,那些自然知识,在那样的岁月中,都是在祖辈口口相传中清晰起来的。

    但是前几年开始,饭店里大宴小宴开始有了一道菜,就是油炸爬叉猴,但是刚吃一个,没有嚼完就吐出来,很柴很枯,再没有记忆中的鲜美。颇有朱元璋怀念落魄时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况味。

    这些年一直动荡着,心中总有一种凉凉的悲哀在,漂泊的心情郁郁。夏蝉似乎也清寂了不少。一次大雨过后的午后,突然蝉嘶声鸣唱,渐成阵势,那声音高亢、激昂、悲怆,宛若贝多芬的悲怆交响乐。不啻于醍醐灌顶,令我心神巨震,那是生命的歌唱啊!

    想起母亲说过:蝉要在地下蛰伏三四年,一场大雨后,才能从泡软的地面爬出来,然后蜕皮、结婚、产子,到秋天就死去了。原来,蝉的生命只有一季,轮回却要三四年的黑暗等待。知了、知了,它是清楚地知晓自己的一生,于是要拼尽生命去歌唱光明吧。想起柳永的“寒蝉凄切”,该是怎样的一种悲凉谢幕呢?!

    想一想,如果没有这蝉唱,这炎炎酷夏该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啊。我听见苏东坡捋着胡须漫声长吟“白水满时双鹭下,午阴清处一蝉鸣”。我仿佛看见杜彦之描绘的画卷——“蝉噪槛前遮日竹,鹭窥池面弄萍鱼。抛山野客横琴醉,种药家僮踏雪锄。”

    而今在这炎热的夏日午后,在这蝉唱如阵中,我打坐红尘,体味蝉鸣林静的辩证,参悟“知晓了”的禅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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