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本土化语境下中国艺术学的新思维
http://www.cflac.org.cn     2011-03-21     作者:张法     来源:中国艺术报

    人类的各种艺术都是人类丰富心灵的一种独特体现,就其一种艺术表征一种人类心灵状态来说,没有高低之分,而艺术的演进,不仅是适应人类演进某一阶段的方面,而且有人类心灵永恒性的一面。在全球一体化的过程中,如何显示中国文化的与时俱进,并在这与时俱进中显出中国特色,成为中国艺术民族性与现代性的新的课题。这一课题在每一艺术学科中又是非常具体的和复杂的,而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的话语模式只是把这一老问题带上了新的境界,以一种新的方式来进行提问/回答的新讨论。

    如果说,上世纪80年代的宏大叙事是现代性话语,90年代的最具争论的话语是后现代性,那么,90年代后期和新世纪,全球化话语成为了新的宏大叙事。现代性话语在后现代话语和全球化话语出现以后,产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可以说,艺术学的宏大叙事基本上由后现代和全球化所主宰。全球化在世纪之交成了中国学界的关键词,也很快成了艺术学界的关键词。

    后现代/全球化话语的中国整合

    上世纪80年代,中国进行的现代性追求中的“现代性”一词,其实是一个象征性符号,代表的是人类文化的最高级,而后现代和全球化出现以后,最高级成了后现代/全球化,而在后现代/全球化里,没有了一个绝对的最后的本质和最高的价值(如果有的话,这一最后的本质和最高的价值一定是由世界的主流文化西方文化来定义和解释的),从而各种非西方文化的思想在本体论上得到了尊重。如果说,现代性是一个直线的时间概念,任何文化都要从传统到现代,那么,全球化则是一个多面的空间概念,时间概念突出的是现在代替过去,未来代替现在,空间概念彰显的则是各空间的流动,互补,共存。全球化又是一个市场全球化和资本/商品的跨国流动的时代,还是一个文化产业化和文化商品化的时代。各非西方文化一方面在后现代/全球化的思维方式中,在哲学/历史/文化层面,得到了一种价值上的高度承认,另一方面在后现代/全球化的经济思维中,在资本/市场/商品层面,也得到了一种价值上的高度承认。这样,传统/现代的话语,在后现代/全球化时代,在与后现代和全球化的话语进行互动和互文后,被自觉和不自觉地进行了改写和重释。现代性作为世界最高级的象征,其内容被融汇进后现代/全球性之中,由于现代性本有的崇高性和本质性,由于中国确实处在对世界先进的追赶之中,处于文化的崛起和复兴之中,因此,这一崇高性和本质性继续被珍存着,与后现代/全球化一道构成了中国前进的符号,中国需要全球化话语给出一个整体性的时代感,需要后现代话语给出一个承认多元的解构精神,需要现代性话语给出追求真理的崇高和理想。因此,上世纪80年代为中国三种现代性话语共拥的现代性,在上世纪90年代特别是新世纪后,变成了一种包含着现代性/后现代性/全球性三种内容的话语。而中国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在后现代的价值多元中得到了本质论的承认,其独特性和伟大性得到了世界学术界的越来越多的承认,在全球化的文化多样性中得到了高扬,在全球化的文化商品化中得到了追捧,全球化的旅游文化让中国的古镇古街几年之间就漫遍全国各地,全球化的文化市场让以冲向国际电影节和国际市场为目标的中国电影费尽心思捉摸着怎样突显中国元素和中国特性。在全球化时代,对世界历史的重新思考,使中国的源远流长的历史有了新的世界史的意义,全球化的资本和商品流动,让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文化,有了独具特色的商品价值和魅力无穷的消费价值。

    在上世纪80年代的现代性话语中,是传统/现代为主要结构,在上世纪90年代特别是在新世纪以来的后现代/全球性话语中,其主要结构则是全球化与本土化,与全球化密切相关的是后现代性和现代性,而与本土化密切相联的,则是传统性和民族性。在中国的学术演进中,本土化一词并不常用,因为在现代性以来的土洋结构中,“土”是略带贬义的,但全球化的多元价值与解构思维里,本土(local)却为中性词,而中国现代性以来一直用的词是传统性和民族性,这样,世界横向移置和中国的纵向演进,本土化/传统性/民族性成为了一个可以互换的词。因此,全球化和本土化这一世界性的话语结构在中国则成了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与本土化/传统性/民族性,内含更为丰富也更有中国特色。

    全球化艺术学话语的四种呈现

    在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这一内容丰富的话语中,更为经常出现的是四种方式。

    其一,是通过作为后现代话语之一种的后殖民理论来提高中国的本土/传统/文化的文化自觉和民族自信,最明显的就是音乐学中在上世纪90年代以管建华为代表的对中国现代音乐史的重新思考和在新世纪中“新世纪中华音乐学派”的提出。

    其二,是在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话语中,对中国的整个艺术进行审视,一方面,对于传统/民间/民族艺术,寻问其现代性的意义或者强调现代化的必要,另一方面,对于进入中国的西方艺术或外来艺术,则寻问其本土化的逻辑或强调其本土化/民族化/中国化的必要。因此,民族性和现代性成为两个主词。本来这是自中国现代性以来一直纠缠在中国人心中的问题,这一问题在艺术学上之所以特别突出,是因为中国画与油画,中国戏曲与西方戏剧,中国音乐与西方音乐,中国古典舞与西方芭蕾舞(与西方现代舞),中国古典艺术体系与西方艺术体系等都有明显的差别,这一区别是因为历史上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基本上是在两个不同的体系中按各自的规律运行的。当现代性率先从西方文化兴起,向全球扩张,把全球纳入一个统一的世界史进程,作为世界主流文化的西方文化进入中国文化,中国人在进入现代性的过程中接受、学习西方文化,从而形成了两种文化因子在中国现代性过程中的并置。这样在现代性过程中,一是如何让来自中国古代的艺术形式具有现代性,二是如何让来自西方本具有现代性的艺术形式具有中国性。这两方面的问题虽然一直都存在,但在中国现代性的不同时期,以及在不同时期的不同学派之中,其对问题的预设和提问的方式是不同的。自中国现代性开始至20世纪90年代前,这一预设都是以一个进化论基础的低级高级来评价的,中国艺术形式反映的内容是人类低级阶段的前现代的内容,因此重要的是把现代性的内容填进古代艺术形式中,并在这一过程中让古代艺术形式形成适应现代性的转换。西方艺术形式虽然具有人类社会高级形态的现代性,但反映的是西方文化的内容,因此重要是在这一现代的艺术形式中填进中国现代性的内容,并在填的过程中,让西方艺术形式形成适应中国现代性的转换。事实上人类的各种艺术都是人类丰富心灵的一种独特体现,就其一种艺术表征一种人类心灵状态来说,没有高低之分,而艺术的演进,不仅是适应人类演进某一阶段的方面,而且有人类心灵永恒性的一面。在全球一体化的过程中,如何显示中国文化的与时俱进,并在这与时俱进中显现出中国特色,成为中国艺术民族性与现代性的新课题。这一课题在每一艺术学科中又是非常具体的和复杂的,而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的话语模式只是把这一老问题带上了新的境界,以一种新的方式来进行提问/回答的新讨论。

    其三,是从全球性/后现代/现代的角度对所有中国现代性以来的艺术,进行一种总的综合,以潘公凯教授为首的学术团队的项目《中国现代美术之路》就是这样一种综合的例子。这一项目用“现代美术”来统合中国美术的百年历程,这样中国现代美术就不仅是“西方主义”型美术(如西式油画)的特征,而是所有中国现代时期出现的各类艺术的总体特征。其长处是强调了中国现代性历程中不同以至相反或相斗的各艺术主张后面的内涵一致性,突出了中国现代历史中艺术的整体性,把传统演进、中西融合和大众美术都纳入“现代性”之中,并以此作为中国现代性中艺术转型和艺术自觉的一种表征。这一对中国现代美术的概论重释,提出了一个艺术的宏大叙事,它不但总体与以前的理论不同,而且牵扯对中国艺术在多个层次、方面、细部的不同理解,引起众多的赞成、补充、修正、商榷、反对……这一讨论无疑将会长时期持续下去,但它透露出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话语对艺术史和艺术理论在模式上的影响。

    其四,是在一种全球化的视野中,对整个世界艺术进行一种重新的审视,全方位地融入到世界的体系中,参与多方面多层级世界艺术对话,并在这一审视和参与中更新和拓展着自己的世界艺术视野。

    全球化语境下中国艺术的新足迹

    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的话语给中国艺术和艺术学带来了一种新的境界的变化,这一变化在各个艺术门类中都可以体会出来:在电影上,突出的是张艺谋电影的不断变化,从《红高粱》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型的东方民俗奇观、《我的父亲母亲》型的乡村民间纯情、《活着》的个人生存型的历史故事、《秋菊打官司》的纪实型的性格故事、《英雄》型的中国武打奇观……张艺谋的变化,呈现的就是艺术学的观念如何从传统/现代的二元对立,演进向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的一种多层多面的丰富而又缠绞的内容。在音乐上,是谭盾作品的不断变幻,谭盾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到新世纪,一直在传统音乐与西方音乐中游走,一直在将传统音乐元素与西方音乐元素进行一种新的组合,最初是竭力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走出一条路,后来是努力在全球化与本土化之中闯出自己的新路。在设计上,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的系列设计特别突出。会徽“中国印·舞动的北京”、吉祥物“福娃”,都让人往返中西,遐想古今。北京奥林匹克公园,在北京城中轴线的顶端,两座最现代化的建筑,一边是圆形的鸟巢,一边是方形的水立方,中国的天圆地方的宇宙观以最现代最技术的建筑形式表达出来,其古今中外的意义得到彰显。在两座最现代化的建筑后面,是“千年步道”,道上设计着中华文明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宋元明清各个历史时期的纪念性标志物,其尽端的湖泊则与轴线东侧的奥林匹克运河形成一条巨大的水龙形象。一方面,奥林匹克公园是北京古城中轴线的延伸,另一方面这条龙的回环又与北京古城区内中轴线西侧的水体——什刹海和中南海遥相呼应,古与今构成了一种互动……从整个北京奥运会的设计中,无不透露出全球化/现代性/后现代性/本土化/传统化/民族性的丰富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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