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白山黑水中一剂悲凉的催化剂
http://www.cflac.org.cn     2010-11-16     作者:翟维纳     来源:中国艺术报

《白雪乌鸦》 迟子建 著

    在迟子建新作《白雪乌鸦》的封面上,铺着素白底色,青黑的乌鸦羽毛像半个异化的向日葵压了上去,腰封上写到“重现哈尔滨大鼠疫生死传奇”。我心想作者可能希望通过这本书突破自己传统的写作路数,便妄自以为这本书与她以前的作品比起来,或许会多一些激烈的情绪与色彩。但是读过之后,才发现我前面的想法纯属妄断。

    虽然小说叙述了“一百年前爆发的那场大鼠疫”这样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沉重主题,但是作者的行文正如这本书的名字——白雪乌鸦一般舒缓宁静,与她以往的文字一样,让人读来颇为舒服。

    写鼠疫,作者并没有从宏观的角度着重刻画当时的执政者“载沣”以及顶住重重压力控制住鼠疫的防疫官“伍连德”,而是从细节处下手写世情,主要描绘一百多年前鼠疫发生之时,哈尔滨傅家甸(今道外区)白山黑水之间的人世冷暖。

    作者在本书的后记章节《珍珠》之中讲,为了能生动还原一百年前那场鼠疫的面貌,她特地查阅了相关史料,了解当时的商品种类、百货行情;又多次不辞艰辛大量走访如今的哈尔滨道外区,借以熟悉民风民俗、街市布局。在写作之前,她又将小说中涉及到的米面铺、点心店、烧锅、酱油坊、中药铺、道台府、隔离所等各处小说中人物活动的地点绘成地图。有米巧妇自成炊,前期的充分准备使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充分得到发挥。百年前傅家甸里那些小人物,被作者以沉静清新的文字描绘得饱满丰富、栩栩如生。那片黑土地上的人们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鼠疫笼罩下的恐慌、放纵、算计、无私、淳朴与大气等素材,在作者的笔下被组合为一幅具有浓郁关东风情的“清明上河图”。王春申、傅百川、秦八碗、翟芳桂、陈雪卿、于晴秀、纪永和、翟役生等书中人物的高矮胖瘦、体态风致被作者用“文字”这杆画笔刻画得玲珑却又深沉。

    王春申是小说中第一个出场的人物,鼠疫之前他活得颇为窝囊。妻妾二人趁着开客栈的便利分别找了其他男人。生活本可以这样委屈地凑合下去,可是一场鼠疫夺走了妻妾和亲生儿子之后,他冒着危险投入到防疫一线协助运送鼠疫病人尸体。如果说他之前生活在浑浑噩噩的隐忍之中,那么亲人离世、死亡的压力,使他身体中潜在的生命能量得到爆发。而鼠疫之后,他带着非亲生女儿——继英继续平静地生活,也烘托出作者刻画人物的功力。

    与王春申的隐忍不同,书中的傅百川在鼠疫之前生活富足,在傅家甸享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可以说是一位儒商、义商。他拥有烧锅、中药铺、绸缎庄等多处商铺,却又重情重义并不像有些富商那般为富不仁。从大处着眼,他具有很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在鼠疫威逼的情况下,召集中医免费为大家熬制汤药;伍连德接手哈尔滨的防疫工作之后,他又自己出钱召集女工为防疫工作赶制口罩。我们把视野放近到家庭的角度来看,他虽与疯妻不和睦,但却不言抛弃;虽有喜爱的女人,但是在她亡夫之后也只是默默帮助,情义二字已经深深植入他的心中。鼠疫过后,他的生意日渐衰败,但依旧衣帽整洁,留有风骨,在书中是一位完全正面的人物。

    在傅家甸这个小地方,一些女人也具有鲜明的性格色彩,翟芳桂和陈雪卿是两个较为出众却又带一些传奇色彩的女子。陈雪卿气质高贵如百合,她在书中那个从未正面出现过的男人死后,为其自杀殉情。无论是鼠疫还是傅家甸本身,都没有将她“污染”,堪称傅家甸的传奇。与百合的高贵、纯洁不同,同陈雪卿比起来,翟芳桂是出淤泥的莲花。她因家庭变故被姑父卖入妓院,后又有纪永和听信方士之言,为其赎身并娶回家中。虽然已经出了青楼的火坑,但纪因为大笔赎资而逼其私下重操旧业,甚至到最后为了商业利益而“典妻”。面对这一切,翟芳桂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缓和反抗,这株莲花于污浊之中终见天日。与翟芳桂和陈雪卿不同,小说中的于晴秀温软如玉,做得一手好点心,蝇头小楷写得也很漂亮。她的生活本来富足安逸,却因协助防疫工作在年关到来之际,公公、丈夫、儿子几乎是一夜染病离她而去。鼠疫过后祭奠的坟场上惟有她不哭,我们以为她坚强;惟有她站立,因为她身怀胎儿、即将临盆。谁也没有料到,在生下孩子之后的一个落有春雨的日子里,她又喝醉了,而且痛哭流涕,长久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人物的血肉在这个场景之下被作者描绘得丰厚起来。

    写鼠疫,取其微处却又不显轻薄,于细节处见悲欢离合,作者用舒缓、宁静的沉重来描写出一百多年前的关东大地。她所描写的,实在是世情,而鼠疫是一剂催化剂,使作者笔下的人物,灵动地行走于《白雪乌鸦》这幅“清明上河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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