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经典国粹 激发文化创新
——访合肥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林存安
合艺
笔者:经过一年多的筹备,“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国画学术系列活动”于2009年10月24日在安徽省合肥市隆重拉开帷幕。全国美术界高度关注,广大市民参观踊跃,请您谈谈举办本次活动的动因和宗旨。
林存安: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当今时代,文化越来越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越来越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并首次提出“弘扬中华文化,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要求“更加自觉、更加主动地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这就给我们宣传文化部门提出了一个时代命题:一是如何通过公益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多出文化作品和文化产品,以满足人民群众不同层面的文化需求;二是对中国上下五千年文化传承下来的经典、国粹如何继承发展,如何引领振兴,如中国画、京剧等广受群众喜爱,又有悠久历史文化积淀的艺术经典,我们要加强认识、再认识,加强研究传承,使其在当今时代形成新影响,作出新贡献。
文化如何发展,确实有个民族性和民族文化保护问题。我们选择中国画这门涵盖了中国文化方方面面精神营养的经典,举办“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国画学术系列活动”,用意是激发文化自觉,把推进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融入到具体的工作内容中去,在展示经典国粹、丰富群众文化生活、提升人们艺术鉴赏水平的同时,弘扬中华文化、振兴民族精神,推进中国画这一中华文化经典的不断传承、创新和繁荣。这是我们举办本次活动的动因之一。
第二,安徽是文化大省,徽文化博大精深,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省委、省政府提出要加快安徽由“文化大省”向“文化强省”的跨越,2009年8月,省委、省政府又下达了《关于加快建设文化强省的若干意见》,在未来5年内,每年投资一个亿,来推进全省文艺事业和文化产业建设。作为省会城市的合肥,要主动作为,率先垂范,把文化振兴和文化引领纳入到现代化滨湖大城市建设内容中去,加快“文化强市”建设。新安画派是安徽历史上为中国画传承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产生深远影响的绘画流派,是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弘扬徽文化,研究和宣传新安画派将会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产生积极影响。
第三,当下中国画坛,各种画学思想激烈交锋,各种艺术风格争奇斗艳,复杂纷繁。中国画家在全面对外开放的环境下,在中外文化的交流比较中,对中国画的民族特征、发展方向的认知越来越清晰,既要确立中国画独特的审美特征,充分体现中华文化精粹,同时也要拓展视野,兼容并蓄,借鉴包容。为此,我们着力构建中国画继承与创新的品牌性平台,以“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这一古今对照的方式,陶古铸今,为推动当代中国画创作的繁荣,为打造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和中国特色的当代中国画艺术作出贡献。
笔者:本次活动是由中国美协、合肥市人民政府、安徽省文化厅、安徽省文联主办,中共合肥市委宣传部等省市8家单位承办的,请您介绍一下这一系列高端学术活动的主要内容。
林存安:本次活动是由合肥市动议,市财政投资举办的一项公益性高品位学术活动,得到了中国美协、安徽省文化厅、安徽省文联的一致支持和高度重视。省文物局、省博物馆、省美术出版社、省美协、省画院都给予全力配合。由市委宣传部牵头,市文联、市书画院积极组织承办。
本次活动是在新中国美术六十华章的节点上举办的一项高规格、高品位、公益性、地域性俱显的国家级学术活动。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美协主席刘大为,中共安徽省委常委、合肥市委书记孙金龙,中共安徽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臧世凯分别担任组委会名誉主任,各主办单位主要领导、分管领导、承办单位领导共同组成组委会,一大批全国美术界知名专家作为学术委员会成员。有100多位全国、省市知名画家参加展览,有20多位全国著名美术理论家为本次活动撰写论文。本次活动共举办3个展览和一个大型研讨会,出版两本画册、两本论文集。
笔者:新安画派经典作品展是本次活动“经典回顾”的重要内容,也是展示安徽地域文化资源的亮点,请您对这一在中国历史上产生重要影响的绘画流派做一下简要介绍。
林存安:新安画派是我国明清时期在皖南徽州地区形成的一个山水画流派。徽州在晋、唐之间曾置新安郡,新安江为这里的主要河流,对于这里的画派,人们便以“新安”命名。新安画派是在中国绘画史上作出重要贡献、产生深远影响的绘画流派,主要代表性画家有渐江、汪之瑞、孙逸、查士标,而以渐江为首。新安画派虽说是一个地方性画派,但却有着全国性影响,它不但把中国的山水画推向新的高峰,而且还为全国画坛推出一系列名重一时的画家,其队伍十分庞大。
本次活动我们在省博物馆的支持下,从400多件馆藏新安画派作品中,按源流关系,精选了22位新安画派和相关画派代表人物的共140件精品画作组成“经典回顾——新安画派经典作品展”。同时,在省美术出版社的支持下,将新安画派和相关画派的230件精品,编辑出版了《新安画派作品集》,从而历史性地将新安画派这一灿如繁星的安徽地域文化资源,以较为完整的源流系统和原作、图版形式予以经典呈现。
总之,中国画一定是在继承发展中推陈出新,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必然实现。我坚信李可染的论述“东方既白”。
中国画传承与创新的“时空对话”
——“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国画学术系列活动”走笔
李陈续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由中国美协、合肥市人民政府、安徽省文化厅、安徽省文联联合举办的“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国画学术系列活动”于2009年10月24日至28日在合肥举办。活动包括“经典回顾——新安画派经典作品展”、“现代思考——全国中国画作品邀请展”、“现代思考——安徽中国画作品邀请展”和中国画继承与创新学术研讨会。同时,活动还编辑出版《新安画派作品集》《全国中国画作品邀请展、安徽中国画作品邀请展作品集》和《近现代中国画研究论文集》《当代中国画研究论文集》。
作为活动的倡议者和承办者,合肥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林存安说:“举办这个系列活动的创意已经有3年多时间,整个筹备工作也已历时1年多。”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要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有力激发了文艺界的文化自觉;而中国画作为最能体现中国文化特征、普及性最强、影响力最大的艺术门类,如何传承、发展、创新成为学术引领亟待解决的命题。
回溯中国艺术史,新安画派是绽放在黄山脚下的艺术奇葩。作为我国明清绘画史上作出重要贡献并产生深远影响的绘画流派——新安画派主要代表性画家有渐江、汪之瑞、孙逸、查士标。他们宗法倪云林、黄公望,又自辟蹊径,自成一家。新安画派不但把中国的山水画从低谷推向新的高峰,而且还为全国画坛推出一系列名重一时的画家。仅据徽州地区的文献记载,明代有165位画家,明至晚清有847位画家。新安画派在地域上是以新安江流域为活动中心的画家群;绘画题材则多以黄山和皖南山水为表现对象,以爱黄山、游黄山、画黄山为主要艺术实践。这群画家的领袖人物是明遗民,一方面讲操守、重气节;一方面绝仕途、断尘念。他们归隐山林,师法自然,与大自然特别是与黄山融为一体,书写胸中丘壑;从大自然本身获得范本,揣摩技法,以求创新;从大自然中摄取神韵,以求画风和意境的超越。
为了展现新安画派“讲传承、重人文、师自然、求创新”的鲜明特征,“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国画学术系列活动”从关注民族传统文化内部的传承与创新入手,精选了渐江、汪之瑞、孙逸、查士标、石涛、黄宾虹等22位新安画派和相关画派画家的140多件精品画作,开辟专题展览。而同时推出由中国美协邀请30位全国著名画家和67位安徽老中青三代画家的两个画展,无疑是让不同历史时期的画作,在同一个平台上进行艺术“对话”。
除了这种作品的“时空对话”外,这次系列活动还十分注重理论“对话”。组委会不仅邀请了20多位全国著名美术理论家,以经典回顾和现代思考的方式,专门就中国画继承与创新这个课题进行专题研究,并结集出版了20多万字的《当代中国画研究论文集》和近40万字的《近现代中国画研究论文集》。而且组委会还邀请来自中国文联、中国美协、中央美院、中国国家画院、中国美院、中国美术馆、中国艺术研究院的60多位专家学者聚会合肥,就中国画继承与创新进行“论道”。
“在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伟大时代进程中,继承和发扬中国绘画的优良传统,对于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精神,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相信这次系列展览和学术活动,对当代中国画艺术将发挥实际的推动作用。”这是中央美院教授、美术理论家邵大箴对“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国画学术系列活动”的“点评”,无疑代表了美术界专家共同的冀望。
中国画继承与创新学术研讨会观点摘登
薛永年:新安画派重视笔法实境
“黄宾虹热”是前几年非常重要的一个现象。在“黄宾虹热”里提出了一种流行的看法:在黄宾虹的理论和实践之中,笔墨是中国画最基本的语言方式,也是中国画特有的审美对象和审美价值。我们把它简单概括为“笔墨本身就是审美对象,笔墨本身就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
可是如果我们纵观一下黄宾虹的笔墨论,看一下他的作品,我们会发现黄宾虹的“五笔七墨”、“平圆留重变”、“太极图说”,以及关于民族文化、关于笔墨观的论述,确实表明笔墨在他的心目中是相互联系的3个层面:一个是工具材料技法层面,一个是艺术语言层面,还有一个是文化精神层面。
在实践上,黄宾虹不但丰富了笔墨技法,形成了自家的笔墨个性、笔墨格调,坚持了笔墨作为核心的民族绘画的语言方式,在理论上他把对笔墨精神的阐发与中国文化的宇宙意识、生命意识联系起来,而且强调笔墨本身的审美价值,这显然有利于继承笔墨积淀的恒定性,对于只强调笔墨当随时代而忽视笔墨积淀的带有民族性的内涵是有益的,对于在全球化的语境中从语言方式上实现民族文化身份的确认,对于全面发挥笔精墨妙的功能无疑都是有重要意义的。但是在山水画里发挥、发展笔墨的观点,就离不开所描绘的对象与对象存在的空间,这恰恰在笔墨讨论中,在“黄宾虹热”中论述的不太够,以致于有一些忽视的方面。因此,在回顾黄宾虹的艺术中,联系境象而解读他的笔墨看来还是必要的。
再把黄宾虹放到与明末清初安徽新安派、黄山派乃至明董其昌华亭派的联系中去思考。董其昌对黄宾虹毕生的影响有两个方面:一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是以书法入画,精求笔墨图式。黄宾虹沿着董其昌开始的书法化半抽象的路子,以金石学的探索加深对文字构造的理解。
值得注意的是,董其昌书法化的笔精墨妙的半抽象山水画,表现的只是仕宦文人避免世俗趣味而追求的一种深秀的审美趣味。新安画派重视的笔法实境和几何图形的山水画,表现的是遗民逃脱改朝换代心灵冲击的宁静永恒的世外山水,而黄宾虹“黑墨团中天地宽”的山水风格,发展了抽象因素的山水,这是在深感工业化的物质文明背离了人文关怀之后,以人与自然和谐的哲思着意讴歌大自然广大而永恒变化着的蓬勃生机,从而开拓了山水画的新境界。
刘继潮:浮躁社会,我们要静心
“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和1984年举办的渐江国际研讨会是有区别的。那次活动更多的是从传统的角度去研究考证,给以渐江为代表的新安画派定位。而这次活动通过新安画派展览,将当代作品和历史作品进行对比、交流、碰撞,从而延伸到我们怎么样去看待、继承、发展传统,这是本次活动的一个主旨。
我感觉我们过去因为种种原因,在对中国传统绘画的研究方面和存在的问题上,还做的不够深,做的不够透。原因在哪里呢?我觉得主要是从上世纪初到今天,科学主义、写实主义的影响较大,特别是我们这一百多年来,是在依据西方写实绘画的基础训练——素描来改造中国画。这种改造既有积极的成果,使中国画出现新的面貌,同时也引起负面的影响,这些负面的影响,就遮蔽和扭曲了我们对传统的诠释和解读,产生了误读。
真正去解决一个问题,哪怕只是一个小问题,也可能会对我们当前绘画的发展和中国画的创新带来积极的影响。所以我觉得,在当今这个比较浮躁的社会里,我们要静下心来,摒弃一切浮躁,为艺术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艺术事业当中去,为当代文化事业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梁江:立足精神体验
我们在新安画派的语境中,来思考如何重续传统,如何在传续当中创新,如何推进和创造中国画新的审美样式,这已经不单单是安徽美术界所面临的问题,也是全国文化界要共同思考的一个重大课题。
当代新安画派画家对安徽美术界影响最大的可能有两个人。一个是黄宾虹,在他那个时代,他用自己的理论和实践,切切实实地把中国画推进了一大步。另外一个我认为是赖少其。他从安徽回到广州后,很多年不参与任何美术界活动,几乎隐居。过了多年之后,他突然拿出了一批作品来,早期有点像张仃先生的焦墨,晚年的作品达到登峰造极的状态,令广东画坛非常震惊。
从新安画派历史渊源,到黄宾虹、赖少其,再到当代人如何传承中国画的经典又如何推进和创新来看,此次活动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思考,当代中国画的推进和拓展,需要依托当代中国社会的文化语境,需要立足当代中国的精神体验,中国画由此体现出我们所创造的新价值,才是中国画的现代性。
尚辉:我们要恢复对知性的表达
今天来到安徽省博物馆,看到新安画派作品时,让我们想到今天的中国画、当代的中国画和传统的中国画。在这样一个展厅里看到很多表现黄山的作品尺幅很小,但是境界非常单纯、宁静。
这种对比感很强烈。去年我有幸再登黄山,领略到黄山的风采与新安画家们笔下的黄山不大一样,我相信黄山在这400年间变化是很小的,但是为什么古人画的黄山和我们看到的黄山有这么大的距离?我想起宋文治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画的一批黄山的作品,又回想起刘海粟“十上黄山”的作品,我发现中国画在里面的变化值得反思和玩味。黄山是一个对象,是中国山水画家都要师承的山水对象,每个人所选择的角度不同,比如渐江,他在黄山生活了很久,画方方正正的石头和孤松,充满冷异荒寒的意趣。而刘海粟画的黄山,是用泼墨、泼彩的方式去画,所以烟云变幻里有一种奇幻的神采在里面。也许全国的画家都在画黄山,但画的是眼见的黄山,失去了很多东西,这让我想起中国画的一项重要原则——“画在似与不似之间”。
我认为在笔墨上现代人不亚于古人,如果把艺术分成知性和感性的话,我们今天更加注重感性,而古人更重视知性的表达。
今天我们回顾经典、思考现代,最重要的课题就是在注重感性表达的同时,如何能够恢复我们对知性的表达。
陈祥明:有序传承,清醒拓展
“经典回顾与现代思考”中的传承恐怕还是有序传承,清醒拓展。
我们经常讲“全面继承”,金克木先生曾说过:“我们每个专业、每幅作品都是坐井观天,自己认为全面其实更片面。你看的一方天、我看的一方天、他看的一方天,全都加起来,才是这方大天。”
现在理论界实践不够,绘画界读书不够,这个问题也值得去认真研究。这就提出一个问题:怎么去读画,怎么去读书,我想这也是我们继承和创新当中的一个问题。我们搞理论和读书,还应该有所依托,就像绘画在继承时有所依托一样,否则就会没有根。想起20多年前,听朱光潜老师上课,他说:“你不懂艺术莫谈艺。你懂艺不是说懂所有的艺,你必须先懂一家、懂两家、懂三家,用这一家去看那一家,再用那一家去看这一家,否则你懂所有的艺就意味着你不懂艺。”
程大利:中国画最缺静、淡、慢
今天看新安画派展览,我觉得最打动我的是三点。
第一点是文人化。好几方图章都有显现。对社会变革的关注、对国家的忧虑,是士大夫的特征,新安画派就有这么一种气息。第二点是诗化。有诗情画意,这个诗绝不仅仅是题诗,是洋溢在笔墨之外的那种诗气、诗韵和诗境。第三点是笔墨化,叫笔精墨妙。我们今天有笔墨好的画家,但是拿来跟渐江、程邃比一比,我们要输上一大截,这个差异是怎么形成的呢?20世纪的时代精神是批判,在批判时,我们往往没有仔细区分,在继承上我们出现了问题。
元代赵孟頫说:“画贵有古意”。他从南宋过来,到了元代提出继承的问题,他是从“画贵有古意”这一点去号召继承的。到了明末清初,石涛提出“笔墨当随时代”,一直影响到当下。石涛还有一句话我们不能忽视,叫“画家不能高古,病在举笔只求花样”。看石涛的画,他与前人的心贴得很近。康有为说:“高古者有三,一曰真、二曰朴、三曰俭。”这就构成了高古的境界。笔墨不仅仅是材料,也不仅仅是技术和技法,它是一种文化思想、一种文化形态,是一种有渊源、有体系、有逻辑关系的艺术形态。这个艺术形态跟西方文化不同,但我们也应该看到:中国笔墨是自成体系的一条大河,这条大河毫不比西方的短,只是各自流向大海。
今天我们最缺三样,一个是静、一个是淡、一个是慢。我觉得这3个字太重要了,20世纪太快了、太浓郁了、太喧嚣了。古人把激情化作流水,进入山川深处,真正做到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新安各家,虽有图形的差异,但直达山川灵魂的宁静的心是共通的。“淡”,就是画面的功利色彩,古人确实是非常淡。可是今天功利色彩过于浓了,更多的问题在于画家自己,过于着急,心淡不下来。第三个是“慢”,20世纪的画家行笔普遍快,那种一波三折的用笔、九朽一罢的经营理念,“十日一水、五日一石”的从容,很难见了。石涛说“不识古人之技,要识古人之心”,可是我们今天“心”和“技”都视不见了。
孙克:呼吁中国画复兴
这是我第二次看新安画派的作品,第一次是在1984年,看的时候也觉得非常好,但1984年我们对于传统的理解还不够,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大家还是一种虚无的态度。
1985年李小山提出“中国画穷途末日”论,以汹涌而来的西方文化态度看中国,认为中国文化彻底不行。上世纪90年代“中国画穷途末日”一说逐渐被抛弃。
我今天再看新安画派的画,感觉继承很不容易。古人的心是静的,我们现代人的心是动的;人家安静,我们浮躁。每个人都要创新、每个人都要搞新套路、每个人都要有点自己的特点,都在琢磨“我自己怎么样怎么样”。现实的利益推动着我们,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发展型的社会,它跟明末清初隐居的心态不一样。
现在问题在哪里?张晓陵先生一再谈到中国画复兴,中国文化的复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我也一直在想,我们要呼吁这个复兴,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复兴。
但是又想,这个不容易也不简单,它有几个条件,如果想复兴,第一要有一个很好的经济基础,不断地推动文化发展;第二是思想上的自由;第三是文化和道德的基础。现在让人一看眼睛一亮的那种作品少之又少。为什么呢?技术好像是上去了,但是思想内涵少了。画越画越细,技术越来越好,不同的人、不同的质感都画出来了,但是人的所有形象都是木然的,没有表情。
郭因:“道中庸”而“致中和”的中国古典绘画精神
我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精神,可以用几个字概括,“道中庸”而“致中和”,以达“极高明”,这个基本精神不仅是根据儒家学说,也旁参道、释两家观点。刚刚有同志谈到,儒家缺乏人格尊严、道家缺乏进取精神,在我看来不然。道家讲究“无为而不为”,就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不为,符合自然规律的都为,这就是“无为无不为”。儒家讲究培养浩然之气,讲究人格尊严。冯友兰和朱光潜曾经把出世和入世结合得很好。冯友兰在入世中出世,朱光潜说的是以出世精神做入出的事业,这正是符合中国传统文化基本精神的一种人生态度。
中国传统文化的这种基本精神,体现在各个方面,也体现在绘画上。中国古典绘画作品、中国古典绘画美学讲究的都是一种“道中庸”而“致中和”,以达到“极高明”为境界的基本精神。
梅墨生:艺术家的问题是心灵、心性的问题
人类所有的进步,都离不开反思,艺术发展同样如此。艺术是形而上、虚无的。自上世纪80年代美学热以来,泛美学、泛文化、大而空的谈论不少。但因为这种虚无难以把握,人类才迷醉于艺术那点美丽的、动人的、诗意的、梦幻的感觉。大家的错觉、误读,我想也与这有关。
刚才有一位先生讲到文人画不能代表中国绘画或绘画艺术的精华,那我就在想,如果简单地就“文人画”3个字来谈,中国绘画博大精深,从我们所见到的美术遗迹来看,文人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最长也不过千余年。但是它为什么发展成独有的一种体式?对这点我们要慎之又慎,既不能盲目的肯定,也不能盲目的否定。
新安画派也是我们所面对的一个历史问题。其中复杂的绘画关系,如与天都画派的关系、与海阳四家的关系,仍是具体而微的历史问题。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所谓的“遗民画家”和所谓的“文人画家”不是一个概念。文人画不是中国画的全部,但它曾经在中国绘画史上辉煌灿烂,又最代表中国精英文化的视觉表达,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对现实既要批判,又不能盲目否定。新时代仍需反思,对所有的问题我们都要理清思路。
对现实美术,对现实中国画的批评,我个人的看法是:所有的问题归结到底,都是一个问题——人的问题、艺术家的问题。艺术家的问题是心灵、心性的问题。当代的中国美术,当代的中国画家,我们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性?我们礼赞黄宾虹也罢,我们回顾新安画派也罢,都离不开这一点。我们说浮躁也罢,功利也罢,这是人性必然,都无法排除,任何时代都有。但有一点,我们所谓的“艺术家”能超越多少?
罗一平:艺术家必须具有自我否定的勇气
安徽有位画家,用他的人格、思想及实践出色地解决了对传统继承与创新的问题。这位画家就是赖少其先生,他到底成功在哪里?我想他的艺术人生契合了这次经典研讨的主题——继承与创新。
赖少其中国画的成功,我认为在于“入”和“出”两个字。“入”是入于传统,以古人为师。他说:“学习传统,不能停在‘一般理论’上,不能口头说说,而是要下苦功夫临摹。”他认为临摹是一个学习传统的很重要的“蒙养之功”。他本人也非常重视对传统优秀作品的临习。
如果说“入”于传统对赖少其来讲是手段,“出”于传统则是他的目的,他若不“入”于传统,以新安画派,尤以程邃、戴本孝、黄宾虹三家为基础的中国画知识体系无法建立;他若不“出”于传统,以黄山为师,数上黄山做深入观察,就不能建立新黄山绘画的体系。
赖少其善于自我批评,这一点是我们很多艺术家不能做到的,在新黄山画派形成气候,艺术达到一个高峰时,他大胆否定自己,从而重新开始新的探索。他的这种探索给我们重要的启示:一个艺术家必须具有自我否定的勇气和智慧。
李健锋:新安画派是中国画发展历程中非常好的研究文本
在对20世纪中国美术史重新诠释中,在对古典美术的描述中,在中国画体系大背景中,没有新安画派相对应的主体性的地位。在当代美术史的叙述过程中,在当代最优秀的山水画大家中,没有赖少其先生的地位。我觉得无论是古典的新安画派还是赖少其先生本身的创造历程,都可以提供一个非常好的研究文本。
刚才梅墨生先生讲到心性的问题,实际上在具体的文字文本、图像文本,在整个身心性灵的修为上,古典的传统画和现在的传统都可以是一个非常好的范例,但是很可惜,我们自己做的研究非常不够,而且可能存在“风格主义”和“趣味主义”的倾向。
从新安画派这样一个“理性主义”传统课题入手,对重建新体式应该会非常有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