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出生于平民家庭,父母文化不高,家中几乎没有书,高中毕业后,他下乡三年,后又当了数年的工人。如此的成长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反而让他可以更亲近民间,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更为贴近。在18岁前,他的创作只是天性使然,全凭兴趣,没有目的性很强的专业创作理想。文化的自然哺育,艺术的随性萌发,润物细无声地融入生命和心灵的成长,让故乡成为袁武丰盈而坚实的精神家园。
袁武后来接受了正规的美术教育,并从东北到了北京,从大学生成为军人,但深厚的文化土壤和艰辛的成长经历,是他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更是无法消淡和舍弃的文化之根。如此一来,袁武的水墨画创作杂揉进现代思想和西方绘画的语言,在大胆而有效的创新中,力求实现传统与当下、现代与古典、西方与本土的和谐共生,呈现出个性鲜明的话语体系和诉说表情。这其中,他循水墨之道探求艺术内在精神之道的创作实践,尤其值得我们关注。
阴阳之象,是世界的外在表情和内在精神。“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袁武以此理念凸现作品的空间结构,以道运墨,以墨言道,让“道”在看似静态的画面中奔涌不息,赋予作品文化的精神的境界。
《大山深处》一线人马与远处的雪山、黑色的马与披雪的军人都是阴阳相守的太极图式。雪山上浅墨淡染的山地与如雾如雨的雪,结构出又一个完整的阴阳世界。山高大沉寂,或静卧或飘飞或流动的雪,让山如同大千世界鲜活而神秘。山,又是抽象的,或者说是象征的。军人们艰难地走向大山深处,也就是在向精神的高地跋涉,融入与他们一样情感饱满、力量雄强而又充满变数的大山怀抱。袁武以一种特别的话语,道出军人的坚定信念、坚韧品格和甘于奉献的情怀。
在人物画中,构图功能以指向叙事或人物关系为多,而袁武则拓展了至少也是丰实了构图的审美价值,尤其是将“势”延伸到心灵与文化之中,形成独特的艺术气场。《凉山布托人》是袁武在构图上最为奇特的作品,有着多向度的解读可能,显现出他章法的独特意境和精神诉求。画面正前方以重墨熏染的一干人等围坐着,似圆非圆,似方非方,目光是警惕而执着的,坐着,却随时准备挺身而立。黑色的凝重和冷酷,诉说的是文化坚守者的心境。
袁武深爱着东北黑土地,用心倾听大地的声音,感受那博大的文化涌动,以自然的生命和自我的心灵进入物我神遇迹化的豁然开悟之境。他对土地,对乡村百姓的生存状态,有着自己的理解和表达方式。在他有关乡村的作品中,蕴含着子女对母亲般的亲情与感恩,有对于乡村文化深刻而精到的理解,在亲和的心境中真切地体味到农民的生存和精神状态。这与其说是他对于文化、历史的品悟,对艺术理想的真诚再现,还不如说是他对于生活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浓情大爱的自然显现。《没有风的春天》中的牛“黑团团里黑团团”,安详如夜晚的大地。就我阅读的视野而言,袁武笔下的牛基本都是如此的不惜墨,如《夜草》、《净地》等等。在农民和袁武的心里,牛是土地的隐喻,成为土地的化身。从这个意义上说,袁武作品中的牛,真正回到乡村和农民生活之中。这是艺术的发现,更是文化和心灵的提升,丰富着视觉意味图像中隐含意义的延伸性和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