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生活是我们不可逾越的课题——孔紫艺术对谈
http://www.cflac.org.cn    2009-07-17    作者:徐涛    来源:中国艺术报

    孔紫 原籍河北献县,1952年生于河北省唐山市,1985年在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学习,198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工笔画学会理事、文化部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中国国家画院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

    作品曾参加第七届、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及百年中国画展、全国首届中国画大展、北京第二届国际美术双年展等国家级展览。其代表作《青春华彩》、《秋风》、《高梁青青》、《儿子》、《三伏》、《新兵日志——冬训》等作品获八届美展优秀作品奖、第九届美展银奖、第十届美展银奖、文化部“群星奖”金奖、全国首届中国画大展银奖、“东方杯”国际水墨画大赛银奖、庆祝建军75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览金奖、庆祝建军80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览金奖、解放军文艺作品奖一等奖、中国工笔画学会第二届大展铜奖。作品曾多次赴美国、德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及香港、澳门地区展出,多次举办个展和联展。《高梁青青》等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国内外机构和个人收藏。

    孔紫及作品先后被收入《中国现代美术全集》、《中国当代美术家》、《中国当代美术1979——1999》、《中国当代女画家》、《中国当代杰出中青年国画家新作集》、《百年中国画展》等权威性大型专业画册。中央电视台军事部“军中名人”、“军营文化”栏目、中央教育台、北京电视台、山东卫视台均作了孔紫的专题报道。

    出版有《孔紫画集》、《孔紫写生作品集》、《中国军旅美术名家点击——孔紫》等画集。

    当今的中国画界充满激情也充满喧嚣,但是画家孔紫的艺术创作只充满激情却并无喧嚣,就像画家本人的性格一样,孔紫的艺术创作看似平静如水,却诗情洋溢,蕴涵深远,笔柔而神韵健,线劲而意味长,这种沉静和稳健的创作心态,一直为画界所称道。

    在孔紫的人物画创作中,她以女性画家的把握方式和切入角度去面对周围的现象世界,表现出对生命、生活的独特思考和人文关怀,并以其内在化、个性化的方式呈现出来,体现出高洁、新颖、素朴的审美特征。就此而言,孔紫不仅寻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感觉,而且也体现出了女画家的当代定位。

    徐:您的《高粱青青》、《微风》、《秋风》、《苞谷熟了》、《青春华彩》、《儿子》、《三伏》、《都市阳光》等题材各异的代表作品,在中国画界获得了相当多的奖项与好评。请您谈谈您的创作题材与您的生活经历之间的关系。

    孔:我目前的创作题材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军旅题材、乡土题材和古典题材。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创作局面,我想这是和我以前的军人身份、工作经历及所处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的,社会的大环境决定了人们的思想意识、价值判断,也决定了画家的创作状态以及题材的选择。

    我创作题材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军旅题材。因为我一直生活在部队,人生的黄金时期都是在部队度过的,所以不论从经历方面还是情感方面,我都有很浓厚的部队情结,非常珍视在部队中的那一段生活,我非常喜欢军旅题材。另外,我在部队工作生活了近四十年,熟悉军人日常的工作训练和生活,了解军人的情感,会敏锐地捕捉到军旅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在语言的表达上会比较得心应手。

    乡土题材的创作也是有渊源的:因父母工作原因,在我3个月大时就被送到老家祖父母那里,快两岁时把我和祖父母接到唐山市。自此以后,爷爷奶奶回沧州老家探亲,总把我也带了去,对乡村中的景物、日常生活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有了许多或清楚或模糊的记忆。上小学后没有再回过老家,初中毕业我下乡插队,在农村又呆了两年。这次在农村的经历与儿时不同,它不仅唤起了我有些淡忘的记忆,也使我对农村的生活和中国农民的生存状况有了更深的体会。下乡的两年中,感觉老乡和小伙伴们都特别好,特别纯朴,加上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所以与他们相处很融洽自然,没有什么隔阂。下乡的第二年我回了老家,对乡土的眷恋就更深。我们家乡有条河,名字很好听很有文化叫“子牙河”,是滹沱河的分支。那时河面很宽,生产队有船,家里的男劳力有时就到船上上工。记得有一次船到天津运货,有天晚上我打开被子准备休息时,20多个大大小小的梨一下从被子里骨碌出来,原来那天船回来了,这些梨都是家里有父兄上河的小姐妹们偷偷送给我的。人都是这样,对于乡土、对于大自然,都有着天然的亲近,所以后来我创作了很多有关乡土题材的作品。

    创作古代题材的原因是我一向非常喜欢古诗词,非常欣赏古诗词的文采和意境,对我精神上是一种陶冶和升华。可以说,画古代题材是我超脱、游离现实生活之外的一种状态。我对画扇面尤其着迷。诗词的文辞和意境常让你不忍释卷,有一种表达的冲动。在品味挥毫中,不仅锻炼了笔墨构图造型能力,也在创作的过程中,领略了古典文学的造诣和美妙,欣赏的同时也积累了修养。

    徐:在军旅题材的创作方面,关于怎样将军事题材、军旅风采的传达和中国画素来讲求的意境与传统审美结合起来,一直是画界探讨的问题之一,对于这一点,您的创作体会是什么?

    孔:我认为“军旅题材就是战争题材”这种看法是片面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军旅题材包括战争题材,即便是战争题材,它仍然离不开刻画人,表现人。军队是由人组成的,他们不仅是兵,还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情绪和心理感受,人所具有的它们都具有。所以在反映他们的生活时,我希望能够反映他们的喜怒哀乐和生存状态。我甚至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说,士兵们的情感比普通人更要丰富,更值得感佩,因为他们的职业决定了他们必须抛弃小我成就大我。

    在进行军旅题材的创作时,我极力避免公式化和概念化的积弊,注重从内心的真实情感出发,重视生活细节的真实和生活情趣的捕捉。比如我在创作《儿子》这件作品时,没有直接描绘抗洪抢险的场面,而是选择了防洪堤上3位战士与洪水搏斗间隙在沙袋上小憩的镜头,表达年轻的子弟兵吃苦耐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崇高行为和高尚的思想境界。作为军旅画家,有责任创作出军旅美术的精品力作。

    徐:在乡土题材的创作中,很多评论家都会谈到《青玉米》、《苞谷熟了》、《微风》、《秋风》系列、《有云的田野》系列等带有“玉米高粱”图像的作品,您如何看待在乡土题材作品中用某一物象传达乡土精神的问题?

    孔:除了军旅题材的创作以外,表现乡土、表现乡土中的普通人的乡土情感,是我的一个重要创作取向。我希望把乡土及乡土中的人和物作为心中圣洁的一隅来讴歌和咏叹。土地、劳作、生存、繁衍,生生不息,怎样通过一种物象来凝聚、表现和传达,我选择了“玉米高粱”,使之成为画面重要的组成因素,并凝聚成一个有意味的“形象”,与画中的乡民构成互为相生的不可分割的整体。这些提供给人类生存的植物,给作品赋予了浓厚的乡土气息,给画面带来了丰富多变参差错落的用笔,使画者获得了生发画面、组织画面的自由。天人合一,物有人的精神,人有物的品性,我是把物作为人来画的。

    徐:刚才您谈到了用笔与结构的话题,自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各种美术思潮带给中国画界的,不仅是观念的嬗变,而且也促使画家们探索新的形式语言与表现技法。在这方面,您的探索是什么?

    孔:1985年以来活跃的当代美术思潮,可以说促进了每一位画家艺术观念的变化;虽然在这一过程中不乏痛苦与困惑,但对于艺术家对艺术本体的思考,对艺术家在艺术道路上的探索与不断成熟,是具积极意义的。时光荏苒,经过20多年的实践和积淀,我感觉中国画的发展和出路,仍要以中国绘画的深厚传统为根本,这个传统是博大的。研习传统,厚积薄发,勇于探索,创作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中国画,才不愧为这个时代的画者。

    线是中国画的重要元素,80年代后期,我在用笔方面加强了线的骨力,在画面的组织上注重了线的穿插与平面构成的视觉效果。在1990年以后的作品中,我的用线转化成一种干渴的厚重短皴,力求通过不断皴擦,形成空间厚度,在原来较多平面装饰的基础上,增加力度和空间的层次。刚才我们说到的“玉米高粱”的物象的加入,是为了增加作品的泥土气息,更多的,也是想要带来丰富多变的用笔用线的变化,获得组织画面的自由。那时我的想法是,在传统笔墨技巧的基础上,依照画面构成的需要,抽出其中的一些符号,将其提纯、夸张、重新组合,追求现代感和视觉冲击力;同时还要考虑画面的“控制”问题,即“度”的把握,无论是用笔用线,还是人物造型、整体布局,恰如其分才是作品成功的关键。

    徐:近期您的作品也参与了“民生·生民”人物画展览,“民生”问题是当下全社会和美术界都非常关心的话题,而反映现实、反映民生,也是徐悲鸿、蒋兆和等老一辈美术家着力提倡的创作思想。您如何看待“徐蒋教学体系”对当代中国画人物画的影响?当代中国画在反映现实与民生方面还有哪些空白、还可以做出哪些新的探索?

    孔:从上世纪中叶“徐蒋教学体系”确立之后,客观地说,对中国美术教育以及中国美术的发展起到了非常大的不容置疑的促进作用。作为一个画家,反映自己当代的现实,应该是一个重要责任;一个画家身处社会之中,艺术家的敏感让其感受到其中的一些现象和世态,被某一物某一事所感动,用画笔来记录它、表现它,记下自己的心境和感触,是非常自然、非常正常的事情。所以说,书写社会生活是我们这一代画家一个不可逾越的课题;反映当代生活,梳理对人的认识、表现当代人的面貌、生存状况,造型、色彩、透视等这些基础理论应该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代画家如果缺失这一环节,如果没有“徐蒋教学体系”的熏陶和训练,想要表现当代生活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于“徐蒋教学体系”,美术界有许多探讨和评价,如借鉴西方素描的方式“改造”中国画,使当代中国画疏离了中国画传统,两者不能很好地结合到一起,也把文人画的传统打断了。但我认为,尽管“徐蒋教学体系”在教学实践中对中国画的传统继承方面有其不完善的缺陷,但对中国美术事业发展的贡献是巨大的,中国美术如果没有“徐蒋教学体系”的支撑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状态。美术还是要跟随时代发展的,如果没有一代代人在前人基础上的不断创造进步,我们的艺术也就不会再有发展。

    我感觉当代中国画人物画,除了注重对它的理论研究外,还要注重对技术的训练。艺术是由两方面构成的:一是精神、审美层面,一是技术层面。一般画家都会在40至60岁这个时间段达到其创作的成熟期,之所以在这个年龄段,一是因为他的生活积累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他的艺术追求和审美追求已经明确,同时还因为他的技法已经达到相对纯熟的阶段。如果一个画家没有造型能力这种“术”作为支撑的话,光有一些很好的构思、想法,是无法表达出来的。我也接触过一些学生,想创作一些东西,把自己心里的情感传达出来,想得非常好,但落实到画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美术是以视觉示人的,而不是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