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10年来,书法艺术的风气日盛,流派纷呈,主张不一,而所表现的艺术风范也千姿百态。有人主张创新,在创新的路上,却出现了千奇百怪的字,曾风行一时。这些怪字,并不是极乎自然的怪,而是故意做作的怪。也有人主张守旧复古,以临帖作为功底,守住颜、柳、欧、赵不放。其实这种刻意入帖、深钻古法的字,常常是摹其行而失其神,强移性情于人,把天性美排于字外,最终只能失之于摹拟的板滞,而消失了自己的个性风采。
王改民的书法,不追求怪异的创新,也不追逐世俗流派,不急于求成,也无意于名世。他只是凭坦荡的襟怀日以学书自喜,所以,在他的书法中,倒有一种空阔、遐远的自然境界,令人荡思八荒,怡情飞举。
书法是文貌,内无文而外貌必俗。所谓“文”,是指学识和器识而言。古人说:“士先器识而后文艺。”王改民就学识和器识而论,他博闻广识,饶多豪达高迈之致。1994年,我们初遇于西安艺术学院而一见如故,语不多而真切,无华词以自饰,丰神落落,有宏阔宽容之概。他将近作书法示我,初觉结构行气稍嫌松缓,然仔细读之,便又觉得气格高古宽和,神采怡然,而又疏落有致。其书法姿态,闲适自如,有如晴空白云,随意卷舒。真是字如其人,耐人寻味。凝重处,沉雄注气,坚如金石;闲逸处,顾盼有情,呼之欲应;落笔处,神凝而气敛,运笔行气之间,有如游龙纵水,委婉自如;富丽处,有如春雨浴花,浓艳动人;疏放处,大起大落,纵横回荡之间,均能辗转灵动,宁静安详,无巧意安排之滞气,无矫揉造作之俗态。他最初虽以二王入手,兼学米芾、赵松雪、王铎、何绍基等,但在较长的一段时间,主功于右任先生创立的标准草书,功底深厚。他虽学于书,但又不同于于书,仍能保留他性情中的天性美。认真地说:于右任先生的书法,豪健雄杰,大气凛然,笔下有千钧之力,纵笔则有不可遏止之势;而王改民的书法则是气宇冲和,动静闲逸,轻松自在,其秀静亲和之力扑人眉宇,结构简净清丽,无带笔牵丝之琐屑,不刻意求工,写来洋洋洒洒,一气到底。这就是说,气质、性情不同,而所流露的书法意趣也各有境界。书法的境界,不论从什么法帖人手,最终必须要解脱法帖的外象束缚,而注入自己个性中潜在的性灵美,再注入学问和人品修养,这便是王改民必将成为书界大家的趋向。
至于潜藏在他个性中的美,到底是什么?这种抽象的美,见于书法,则为诗意,最好引用他自己写的一首《蝶恋花·书意》一词,来回答这一问题:
凉夜秋风黄叶地,万里潇骚,乍见山容异。艳艳韶华驹过隙,繁霜断送娇枝翠。一片寂心何所寄,寄向寥空,洒洒情难已。泻尽行云流水意,书成但觉心魂醉。
从词意中看,他只是伤时光之易逝而翠枝转眼黄落而已。所谓寂心,是心无半点尘俗之气,而只爱大自然的行云流水的动态,用他的书法表现出来,便能使他的心魂欲醉,而与大自然的心魂合一。这便是王改民内心境界的美,也是他的书法内涵的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