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以这样一个标题来谈论赵明的舞蹈创作，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贴切是否生动是否有意味是否耐咀嚼……或许是“赵明舞蹈艺术研讨会”约稿之际正逢我们隆重纪念改革开放３０周年，而此时满世界都在注目中国的表情——都在聚焦从改革开放到科学发展的“中国表情”。于是就有了想谈谈“赵明表情”的欲望，于是就开始搜集自己记忆的库存……

    ２． 想看某人的表情，通常是这人已成为或正成为公众人物。赵明最初进入公众的视野，可能是他自编自演的《囚歌》。在这支舞蹈“独白”中，作为表演者的赵明是远胜于作为编导者的赵明的。我通过这支“独白”捕捉到的“赵明表情”，除了那象征囚笼的橡皮条，就是他高高立在半足尖上的“阿拉贝斯”。阿拉贝斯是一种很典型的芭蕾舞姿，尽管不能说赵明把这个舞姿做得很“芭蕾”，但他却做得很有技术含量——每当他高高地抬起后腿又高高地立起半足尖时，台下都会报以因惊诧而热烈的掌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下中国的腕级编导，谁也不曾有过赵明作为表演艺术家曾经的辉煌！在我看来，这个立在高位半足尖上的“阿拉贝斯”，不仅可以视为最初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赵明表情”，而且由于公众的追捧而沉淀为赵明的某种“舞蹈情结”！否则你就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要去打造一个“杂技版”的《天鹅湖》！

    ３． 《天鹅湖》是古典芭蕾的经典。这是法国人彼季帕依据德国童话打造的“俄罗斯芭蕾”——并且它是毫无疑问的俄罗斯芭蕾的表情。彼季帕当然不会想到，在《天鹅湖》连同负载它的芭蕾艺术周游世界百余年后，会被一位东方的编导摆弄成什么“杂技剧”！并且，这个以“杂技”而称“剧”的东西居然在西方演艺市场迅速走红，走红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白天鹅奥吉塔将“阿拉贝斯”的舞姿用足尖立在了王子齐格弗里德的臂膀和颅顶之上！西方观众惊叹于这一技术含量被发挥到极致的典型芭蕾舞姿，我则相信杂技剧《天鹅湖》中这一典型芭蕾舞姿的魅力指数顶得上全剧其他所有要素魅力指数的总和。不知道西方世界如何看待杂技剧《天鹅湖》的表情？而我则相信这是目前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最广的“赵明表情”！是“赵明表情”从自体到他身的切换！！更是“赵明表情”从舞蹈到杂技的越界！

    ４． 像我这样从独舞《囚歌》到杂技剧《天鹅湖》来谈“赵明表情”，读者可能会不太适应。想得浅一些，他们很难理解从《囚歌》到《天鹅湖》的维系纽带竟会是一个立在足尖或高位半足尖上的“阿拉贝斯”；想得深一些，他们可能又会觉得赵明的舞蹈创作对自己曾经的舞蹈表演过于自恋。其实我在搜索自己记忆的库存之时，就不乏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这忽深忽浅的跋涉就像一位捕捉拍摄对象的摄影者在调拨焦距，调来拨去似乎总也无法聚焦，“赵明表情”的边缘似乎总不是那么清晰……想想也是，一会儿对着舞剧《闪闪的红星》，一会儿对着舞剧《红楼梦》，一会儿又对着舞剧《霸王别姬》，我怎么能从潘冬子、贾宝玉乃至楚霸王这些差异极大的舞剧形象中聚焦出一个清晰的“赵明表情”！

    ５． 我想起了上海城市舞蹈公司的老总孙明章。作为杂技剧《天鹅湖》、舞剧《霸王别姬》和《红楼梦》（当然还有舞剧《杨贵妃》）的投资方代表，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了赵明？尽管是被我早早的电话所叫醒，但明章的回答却十分清晰：他说之所以一直“经纪”着赵明，一是赵明作为优秀的舞者，他的示范能力非常到位；二是赵明设计“双人舞”的能力极强，而这是舞剧叙述的主要手段；三是赵明的舞蹈设计均是亲力而为，不像许多舞剧是腕级编导挂帅小将或中将出征……我补充说，其实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赵明坚实掌握并娴熟运用的，是我们称之为“土芭蕾”的艺术语言，而这是一种既带有一点口音又能被世界解读的舞剧语言。孙明章的舞剧经营是面向世界的，他当然不能不考虑这一点。他承认，这肯定是他不狐疑不犹豫不懈怠地经纪赵明的应有之义。

    ６．在这个意义上，“赵明表情”其实是孙明章面向世界并走进世界的一张入场券，并且看来是一张贵宾席的入场券。面对“赵明表情”，我总在想什么叫“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其实，西方文化征服世界，一在其无可比拟的文化科技的先进性，二在其善于撷取并运用他国的文化元素。中国文化的“走出去”，其实不能不考虑“赵明表情”所包含的道理。在这个意义上，潘冬子、贾宝玉、楚霸王甚至也包含《走·跑·跳》、《战友》、《士兵的旋律》等等对于“赵明表情”意味着什么都不重要了，“赵明表情”是一种面向世界的“中国表情”，并且还是一种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中国表情”——至少在目前是如此。赵明或许并没有关心过“赵明表情”，没有刻意去打造“赵明表情”，也没有去琢磨“赵明表情”的世界意义，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去创作，一如既往地在创作中投放自己所理解的人生，一如既往地把创作当作自己的生命呈现……我们也就看到了赵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