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多元价值取向已成为一种社会思潮，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中国绘画是否还要遵循“寻源问道”的精神，对于传统的坚持与恪守还有多少现实意义？１２月８日至１５日，由人民美术出版社主办的当代中国画名家九人展在北京画院举办；１２月９日至２４日，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主办、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油画院承办的“寻源问道——油画研究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两个展览，一“中”一“西”，一微观探真，一宏观梳理，都在传递着改革开放３０年来以艺术家独特的时代视角所记录的中国当代社会的时代气息，同时也试图对人们的疑问给出思考与解答。
“源”的精神与“道”的意义
在油画研究展上，吴冠中、靳尚谊、詹建俊、朱乃正、钟涵、侯一民、陈丹青、杨飞云、艾轩、罗中立、何多苓、王沂东、刘小东、冷军、忻东旺等中国油画界老中青三代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家们带来了２３０幅近３０年来的经典之作。《晚年黄宾虹》、《西藏组画》、《父亲》……这些作品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和记忆，不仅记录着属于艺术家的光辉历史，而且也记录着当代中国艺术发展的轨迹。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出，传统技法与本土融合，是中国油画家们半个世纪以来的不懈追求，他们在寻根西方油画传统的基础上，不断丰富艺术面貌，在新的历史时期，传承着中国油画独有的意义与精神。
在中国画名家九人展上，人民美术出版社在经典系列画集《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通称“大红袍”）的基础上，又推出９位画家的《中国美术家作品集》（“小红袍”）。冯远、刘大为、王明明、龙瑞、李宝林、郭怡孮、杜滋龄、姜宝林、程大利９位成就斐然、品格独立、具有鲜明个人艺术风貌的国画家的几十件国画精品，如《大觉寺里几多春》、《塔吉克姑娘》、《畲乡一瞥》等，更带来了中国画的雅致之美。五六十件作品集中陈列于北京画院美术馆中，画家与观众在欣赏画作之余翻阅图书、交流心得，这不仅是中国传统绘画增进画艺的雅集之举，也昭示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画领域在题材、技法、画理上的不断演进发展，同时显示出画家们在人物、山水、花鸟等不同画科各自表达语言、思索追求上的不同路径。
两个画展同时展出，都有着“寻”、“问”之意——无论是中国画还是油画的创作，都在３０年间见证着“源”的精神，挥写着“道”的意义。
寻源：探寻中西绘画传承之源
“以当代社会的多元和宽容为背景，很多不良乃至病态的艺术现象也在繁衍滋长，这些病态腐朽的样式几乎成了‘现代’的代码。同时，艺术受到人为左右，某些不切实际的经济投机行为，也导致艺术品市场出现一定程度的低靡。”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说，在图像泛滥和标准缺失的当代，重新高扬崇高与美好的旗帜显得尤为必要，而“寻源问道”也正是顺应这一历史需求的产物。
在对油画展的主题进行阐释时，展览主办方表示，所谓寻“源”，主要是指寻传承之源。认同传承之“源”彰显了一种文化态度，同时也折射出一种价值观。当代社会对于传统的漠视导致了包括艺术领域在内的传统和相关价值的流失，因此寻“源”的提出其实就是在绘画领域对于传统和相关现实价值的一种关注的呼吁。参展油画家与国画家们都认为，“寻源问道”艺术理念的提出，是一次理论上的鲜明宣言，它昭示着对以“真善美”为核心的纯粹绘画艺术的价值认同和推广，他们也试图通过他们的作品告诉人们：绘画艺术只有在继承传统的前提下才有创新的可能，只有在掌握绘画本质规律的前提下才有表现的水平，只有建立高标准的价值取向才有发展的可能，只有热爱生命、关注现实、贴近自然才能远离苍白与概念，只有出自艺术家心灵的感动才能真正地感染人。
“‘寻源问道’的精神在当代社会是非常可贵的。”中国美协主席靳尚谊说，艺术与科学是不同的，不能割裂传统与当今的关系，审视传统与继承传统也不能依据进化论式的方法简单地衡量其价值；从某种意义上说，回归传统、尊重传统就是对传统的进一步延续和创新。杨飞云说，这种理念在学术框架上强调深入研究西方油画造型语言体系，油画家要以文艺复兴以来的经典艺术精神为出发点，崇尚永恒、和谐的艺术法则，致力于传承与体验，追求纯正的艺术审美原则和价值标准。个性只能决定特征，而共性才能决定水平。事实证明，不真的东西无法感人，不善的东西没有价值，不美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艺术。
“源流之辨”同时也是３０年中国画界始终在探索的问题。中国画在艺术本源上与中国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其本质在于表达人与自然精神上的高度和谐统一，并从中追寻美的踪迹、创造精神栖息的家园。因此，相比于中国油画在最近３０年中向西方数百年和中国百年油画历史“寻源”的路程，３０年来在存在“笔墨等于零”等争论的并不平坦的中国画发展道路上，“寻源”的呼声愈加响亮。中国美术出版总社副社长王铁全表示，当代中国画坛的议题众多，思潮繁复，但很多画家都在继承传统文化精髓的基础上借鉴多种艺术营养，凭借独特的思维与创新的观念、扎实的功力把自己的艺术融入当代生活现实并与时代精神同步。“经济可以是全球化的，惟独文化，中国的就是中国的，西方的就是西方的，这正是我们一再倡导‘传统正宗’的意图。从山水画上看，中国当代文化生态所呈现的动荡、模糊和不确定性，造成目前山水画品质的飘忽不定。因此，我们太需要通过中国画的正本清源来重塑民族文化的自信，提高中国绘画的品质了。”中国国家画院院长龙瑞说。他拿京剧作了例子：“京剧美就美在有传承，在传承里面自我发挥了一点，就又是一番境界。找寻传统不是说我们要完全复古，而是要传承国画的技巧和精神，更重要的是通过艺术家的努力，弘扬民族文化，重塑艺术个性。”
问道：探问绘画技法理想境界
在“寻源问道”这一主题之中，“寻源”象征着一种精神的回归，而“问道”更多的则是一种对发展之道的探问。一些评论家认为，所谓问“道”，一是问绘画语言之道，二是指艺术所指向和追求的一种理想境界。
“当代艺术对绘画语言的忽略是一种严重错误，语言之美无论在哪个艺术领域都是艺术成立的基本要素，忽略了表现语言和方式艺术就不成其为艺术。”靳尚谊说，现在有强调绘画本体语言纯粹性的必要，当观念层出不穷、语言因素的提炼与强化被忽略之时，朴素本真的绘画才具有永恒的生命力。艺术不存在过时之说，研究艺术的质量才是最重要的课题，因为没有精到的语言，任何形式都是苍白的。
从这个意义上看，用西方观念来分析、研究中国画是目前画界比较普遍存在的问题。龙瑞表示，现在无论是创作、评论、展览、教学，都有将外来概念随意套用的现象。比如中国画重“气”、“象”，求“章法”，而“构图”、“色彩”则是西画的评价标准，现在有些画家却将西方的美学观念套用在中国画中，在创作中强求构图的科学性和色彩的冲撞力。“在中国画的创作中，我们还是希望画家能挖掘本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重新确立中国画的品评标准。”在探寻中国传统绘画之源的同时，采用传统绘画的观念与技法指导新时代中国画的创作，龙瑞所说的主旨其实可以用展览中艺术家程大利的一件作品来概括：《学古当学古人心》。
当前，我国已经进入一个全盛发展的新时期，社会与文化的健康发展需要加强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需要端正和昭示社会的主流价值取向，而艺术领域同样面临这个问题。以“寻源问道”为主题的两个展览希望通过有诉求的思想和实践探索，促进具有中国气派、民族精神的中国画界艺术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这也是中国艺术发展到今天而历史地提出的文化自觉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