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文艺>戏剧>资讯

恐惧的渲染与怜悯之难——李六乙《俄狄浦斯王》得失谈

时间:2013年06月04日 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白瀛
0

《俄狄浦斯王》剧照

  时隔半年有余,李六乙推出了其3年戏剧计划的第二部作品《俄狄浦斯王》。导演曾说,计划中的3部古希腊戏剧是一戏一格,但整体又构成一个圆。的确,《俄狄浦斯王》和《安提戈涅》呈现出多样统一的形式美。

  视觉上,如果说《安提戈涅》的纯白色高亮色调重在强化神圣悲剧气氛,那么《俄狄浦斯王》的低暗色调则渲染了神秘而恐怖的气氛。当然,与《安提戈涅》不同,《俄狄浦斯王》呈现了一种变化:随着俄狄浦斯王身份的水落石出,他的着装从黑袍套白衬衣裤换成了全身皆白衣,舞台后方的方板由高悬头顶垂下变为被俄狄浦斯王蹬在脚下,灯光照度也空前提高——一扫之前的压抑与恐怖,象征了主人公对于悲剧命运的超越。

  《安提戈涅》中,歌队作为导演增加视听元素的重要手段,已经让人眼前一亮;而《俄狄浦斯王》对歌队的运用则走得更远,不但增添了女歌队和真正歌唱的戏份,而且男歌队还戴上了源自和古希腊时间相近的中国春秋战国陶俑的面具。该剧对面具的运用已然回溯到了古希腊戏剧的萌芽。古希腊戏剧中的歌队本身就是一种人神沟通的媒介,在这里导演让其戴上无表情或弱表情的白色面具,连同空灵的歌声,无疑强化了神秘恐怖的气氛,以及命运的不可抗拒。同时,歌声和面具分别从听觉和视觉两个方面丰富了歌队的表现力。

  然而,在主要角色的处理上,《俄狄浦斯王》仍然没有太大改观。

  在当代中国排演古希腊戏剧有风险,李六乙一早就认识到了。如果说《安提戈涅》对于当代中国观众过于艰涩陌生,那么《俄狄浦斯王》无疑是一个更好的契机:追溯式的布局结构使其犹如一个精彩的侦探故事,大幕拉开时,整个故事已处于冲刺阶段,情节快速推进、跌宕起伏,一步步揭开老国王被杀之谜和俄狄浦斯王身世之谜。导演如果利用好剧本优势完全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适当调整剧本,统一大量指涉同一事物的不同语汇,前史追述放慢语速,歌队抒情性台词配以字幕,让剧情更好懂;同时,表演节奏张弛有度,富于变化,悬念迭起扣人心弦,让演出更好看。

  可惜,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依然是大量复杂拗口的人名、神名、家族关系,依然是缓慢的节奏乃至李六乙标志性的舞台停顿,依然是缺乏心理、情感、情绪起伏的人物,依然是交流感弱、儿戏感强、不走心的表演。

  因此,追查真相时,俄狄浦斯王应是意气风发、霸气外露的,甚至带有傲慢、暴怒、武断的性格缺陷;得知真相后,他虽然痛苦却依然应是情绪高昂的。然而饰演者姚橹,首先形象上偏老偏弱,同时台词表达平淡如水。他先后与先知、克瑞翁的对话过于轻松,未现应有的激烈对峙;他对真相有所预感时,也并见沮丧、吃惊等心理活动;他刺瞎双眼后面对两个女儿,口中说着怜爱之词,脸上却全无悲伤之感。

  在如此“克制”的表演中,两个人物有所“突围”——李士龙饰演的牧人,跪地、倒地,又笑又哭,痛苦跃然而出;江珊饰演的伊俄卡斯忒,也露出担心、无措、悲伤等心理活动。尤其她离场一段,和剧本中短短几行对话然后“冲进宫”很不同,被江珊处理得丰富而细腻:从俄狄浦斯王身后一步步靠近,而后向后台走去,流泪、躬身、摇头,朝俄狄浦斯王伸出一只手又抽回,重新步入光区,以递进的语调重复着这句“不幸的人呀……”伴随着女歌队空灵的歌声,缓步走出舞台。

  按照亚里士多德《诗学》中的理论,悲剧需引起观众的怜悯与恐惧,使观众在情感的净化、陶冶、宣泄中获得快感。《俄狄浦斯王》确实成功营造了让人恐惧的舞台气氛,但由于剧中人变成了呈现舞台调度的木偶和符号,难以让观众产生怜悯之情。这或许是李六乙的一种独特戏剧美学风格,所以《俄狄浦斯王》和《安提戈涅》也统一于此,但它是否适合表现反映人的意识觉醒的古希腊戏剧,是否适合用于向当代中国观众介绍古希腊戏剧,是否符合戏剧计划“回到‘人’本身”的宗旨,我想是一个值得导演思考的问题。

(编辑:单鸣)
会员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