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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之光,照见了百年前那场会那群人

时间:2021年04月09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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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红船》在杭州首演
舞台之光,照见了百年前那场会那群人 

歌剧《红船》剧照 

  “中共一大”在歌剧舞台上怎么表现?4月1日,浙江杭州,抱着这样的疑问,记者走进歌剧《红船》首演现场。

  黑暗中,一曲合唱“苦难中华”把人们引向20世纪20年代,乌云密布的中华大地。微光里,民众站立在舞台前,衣衫褴褛,身形佝偻,拄着杖,拖着绳索,且歌且哭。一记钟声敲响,“一个幽灵,共产主义幽灵”从歌词中破空而来,将舞台深处渐渐点亮。明灯降下,灯光洒落处,人们看到了历史书上那个熟悉的场景——上海,石库门,众代表寂然围坐。舞台开始转动,民众转身朝向会场,在舞台上下目光凝注之中,几道隔板从上方降下,从左右两侧相向推进,框定了会场,犹如镜头拉近一般,会场中有了声音、有了动作,舞台载着“一大”,载着那段岁月那群人,扑面而来。

  作为入选中宣部、文旅部、中国文联举办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剧目,歌剧《红船》由浙江省委宣传部、省文旅厅、嘉兴市委市政府共同出品,浙江歌舞剧院、浙江交响乐团、浙江音乐学院、嘉兴市委宣传部、嘉兴市文化广电旅游局联合演出制作,由编剧王勇、作曲孟卫东、导演黄定山等主创人员与台前幕后近400名演职人员历时近4年协力创排。剧目以从上海石库门到嘉兴南湖红船“中共一大”的召开始末为主体,展现其召开之前两年间的历史事件,塑造了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等先驱形象和“一大代表”群像。

  歌剧舞台上前所未有 

  “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岁月里,中国共产党的红船从嘉兴南湖启航,驶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反映这个特殊时期、特殊事件、特殊主题,在歌剧舞台上前所未有。”一台歌剧如何能够容纳这一“超当量”的表达需要,导演黄定山介绍,作品通过技术手段和美学设计,采用了高概括力的呈现方式,“演出中牵唤的场景达到50个,要让50个场景变化在舞台上一气呵成,我们用横向纵向18块隔板,不断切割舞台空间,同时有两个转台,大的直径16米,在它之上还有直径7米的台中台,以此营造出时代的变迁和时空的跨越。”

  剧目表现五四运动和陈独秀被捕后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请愿场景,以群体的奔跑、挥动标语为舞台动作主体,以隔板推移、灯光明暗依次切分出各地画面;表现李大钊、陈独秀各自在北京、广州支持“一大”,通过隔板的框定,以舞台局部的意象化,标识特定的时空场景;表现“一大”召开,以写实的会场承担叙事,以写意的多重投影完成抒情,观众能够欣赏到蒙太奇镜头般的隐现、剪接、并置等视觉效果,感受到时代、民众和“一大”、先驱彼此呼应、相互回答的内在关联。黄定山表示,这样的舞台是全新的,由“可听”的歌剧成为“可看”的歌剧,由文本的、总谱的歌剧呈现出鲜活的人物形象、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们能够从一个庞大的场景聚焦到具体的人物、事件,同时对整体仍有所感知,是审美方式的改变,也是对今天观众审美需求的回应。在人物塑造上,黄定山表示,人物必须“可信、可近、可感、可敬”——把他们和观众,把百年前和今天的距离拉近,这是一次近距离的交流,不是远距离的观看;不是博物馆、不是橱窗、不是平面的党史,要让观众触摸得到;历史人物的形象、精神,要让当代观众产生一种向往。

  “没有这十几个人当时那一场‘开天辟地’,中国的历史就是另一个样子了。”作曲孟卫东说,这样的题材,“庄重、凝重、沉重”三个“重”字是无法绕开的,“但是我希望写得走心”。孟卫东表示,题材本身充满“刚性”,他在创作中力求尽量柔软,所谓柔软不是简单的“委婉”,而是复杂的“内敛”。作品旋律中多次出现《国际歌》的开头几个音符——这是“共产主义”的声音;有一支先后由“毛泽东”以男高音演唱、“李大钊”以男中音演唱、众代表重唱的咏叹调“我有一个梦”——这是“初心”的声音;还有《共产党宣言》首句“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这是时代的民众的声音。除此之外,孟卫东介绍,民族民间音调、人物情节相关的地域性音乐是重要组成部分,湖南姑娘要说湖南话,所以顺理成章地赋予了湘剧音调;嘉兴南湖边有船娘、有小贩,要说嘉兴话,很难不融入当地民歌;李达和王会悟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各位代表都是什么样子,衬以京剧的腔、二胡的调;李大钊和陈独秀赶骡车南下,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决定,就在铃鼓奏出骡蹄、车轮行进声中初见雏形……

  突破惯性的全景式呈现 

  “按照习惯性思维,用歌剧来表现这样伟大的历史事件,不能全景式地写,可能要从一个侧面切入,而这部作品恰恰是一个全景式的呈现。”南京艺术学院教授居其宏认为,歌剧《红船》采用的不是一般的歌剧叙事——人物、事件、冲突、行动按时间先后顺序呈现。“以音乐结构打个比方,它是一个变奏回旋曲式。‘一大’是主部,此前若干重要人物及相关史实是插部。这是一个创造性的结构,也是为这一题材创造的最恰当的表达形式。”

  “红船”是作品的表现对象吗?“是,也不是。”在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原院长欧阳逸冰看来,“‘红船’代表的那个历史时期的巨大变化才是。”“故而,它的结构是多重的、回环往复式的,沿着主线红船向前推进,其中穿插了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才走到这条船上。红船是承载物,开会是事件,看似简单,不简单的是,它们是历史节点,标志着国家民族的巨变。”欧阳逸冰说,剧中“红船”数次出现,穿插了若干重要历史场景,包括五四运动,陈独秀的《北京市民宣言》及其入狱、出狱,“驱张”运动,陈望道译出《共产党宣言》,毛泽东、杨开慧的婚姻,李大钊送陈独秀南下,两人在骡车上决心成立中国共产党等——“以艺术化的形象、行动告诉我们这个历史节点的郁积、爆发和震撼是这样的历史进程,历史的足迹是这样汇聚的,这是生动的深刻的表现。”

  在视觉上,这是一幅浓墨重彩而富于现代性的画卷,它的展开方式丰富多样。欧阳逸冰看到,比如王会悟有一段宣叙调,在船外向观众讲述船内,人物居于舞台右侧,背景是波光粼粼的南湖图景,以金色、红色为主调,由隔板切割为纵向的一条,环境是层叠投影于两侧的嘉兴三塔昏黄的剪影。“主色调和歌唱主题融为一体,意味深长。”欧阳逸冰说,“这是历史画面,这种全部展开,局部放大、缩小的方式,赋予舞台多种角度,给予观众多种观赏的眼光,让画面更加深入人心。”比如打破时空表现“南陈北李”,两个人同时站在楼梯上,直角楼梯与回旋楼梯的区分,形象展示了两人在历史事件中的价值、作用,在表层的视觉印象中嵌入历史的深刻内涵,“这不是单纯的‘美’,而是一种更深的‘洞见’”。

  在听觉上,居其宏认为,作品的音乐具有史诗性、抒情性、戏剧性,与民族特色有机融为一体,声乐、器乐关系把握恰切,以器乐铺底,为声音表达提供广阔的空间,令演员的歌唱、表演增加了难度。此外,居其宏注意到,会议进行中军警的登船,以“小事不拘”的手法,为舞台增加了戏剧性表达的可能,烘托了紧张的气氛,也为歌唱带来表达空间,代表以打麻将、吟诗来应对这个突然的危机,歌词将打牌用语和白居易的《江南好》组织在一起,一句诗一句麻将轮唱起来,表达得谐谑、妙趣横生。

  中国歌剧舞剧院一级作曲温中甲感受到,作品在男声绝对主导的“开会戏”中,巧妙拓展了王会悟的角色,实现了歌剧在音色上的丰富平衡。“她的很多唱段成为旁白,衬托了‘一大’,其中有一段表达尤其新颖,会议进行中忽然定格,王会悟从船舱外走进这个历史画面中,歌唱这群年轻人。既解决了男声女声搭配的难题,也令情节向外延伸,达到了‘间离’效果。”另外,温中甲表示,杨开慧与毛泽东的爱情、南湖上船娘的棹歌、“驱张”运动中细妹子的倾诉等,同样在平衡音色和增加抒情性上实现了巧妙运用。

  那群年轻人,“时尚”了100年 

  “我入党70多年了,在这部作品中仍然能获得新的认识。”80多岁高龄的歌唱家、原解放军艺术学院政委乔佩娟关注了歌剧《红船》的创排全过程。乔佩娟表示,在戏剧舞台上塑造先驱者、表现那些最早接触马克思主义思想、挽救中华民族于危难的人,告诉观众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要成立、是怎么成立的,让他们爱惜今天,对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人不仅是景仰,而且对于他们的理想、初心有所认同、有所共鸣,是创作者的责任,也是对后来者的交代。

  “‘一大’代表最小的19岁,最大的40多岁,我想和今天的青年观众分享一个体验——其实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年龄,青壮年。100年前,那些年轻人会为了梦想、信仰、民族复兴,抛头颅洒热血、以命相搏,今天我们也充满理想,我们还有那样的激情吗?我们还能为民族未来的发展尽一己之力去拼搏吗? ”黄定山表示,期望歌剧《红船》的创演对今天的年轻人有所启示、有所激励,“这不仅仅是历史,其实这些历史人物身上有一种‘时尚’,我们今天讲这个词更多地会从物质层面去理解,但其实‘时尚’是一种精神引领、一种‘新’。100年前,中国是那样一个黑暗的世界,这群年轻人在寻找最先进的思想,想打破黑暗寻求光明,这就是‘时尚’,今天的青年能不能理解这种时尚?应该如何做才能传承这种时尚?”黄定山说,人们在生活中经常会有一种“习以为常”,一部优秀作品却能让人警醒,让人从已经习惯的现实中突然感到还要为国家、为民族、为社会去做些什么,“这就是它的当代意义”。 

(编辑:王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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