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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水印木刻版画在当代焕发新的生命力

时间:2019年07月26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薛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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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水印木刻版画在当代焕发新的生命力

——版画家陈琦谈水印木刻版画艺术

在威尼斯双年展现场展出的《2012生成与弥散》作品

  《2012生成与弥散》是著名版画家、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陈琦参加今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一幅巨大的水印木刻版画作品。这件作品平铺展开的尺寸高4米,长20多米。展墙上的宏幅巨制给予观众与现实分割的视觉体验。沿着水图一路蜿蜒,便抵达《别处》,这是陈琦以“虫洞”为灵感创作的一件光影艺术装置。流传千百年的书籍上,散布着蛀虫咬出的孔洞,这是时间驻留在人类文明上的印痕。穿越《别处》的甬道,走出中国馆的后门,便可以望见室外空间陈琦参展的第三件作品,这是一件放在户外草坪上的粉红色八角亭一样的盒子,名为《无去来处》,语出《金刚经》“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也是他送给威尼斯的一件特殊“礼物”。

  对陈琦而言,水印木刻版画,是用中国画的水性材料,印在宣纸上的版画作品。这是中国独有的版画语言,与中国水墨画同源,可溯源至9世纪。陈琦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创作水印木刻版画,这是“八五新潮”后,他对于自身文化传统的回望。

  水印木刻版画

  需完成当代转型

  ○问:您这次参展的作品和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主题有什么微妙的关联呢?

  ●答:我这次参展的是两个系列的作品,有两大主题:一个主题是“时间简谱”,通过光影装置来体现时间、空间和生命的演化;还有一个主题是对中国传统的水印木刻版画进行了当代的转换,是一个尺幅巨大的水主题的作品。

  这两类作品尽管媒介、形态不同,但事实上都关乎共同的主题,就是在时间中生命的演化,以及对生命意义的追寻。这显现了中国人的一种宇宙观、生命观以及对世界的哲学解释。这就是我对这次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主题的创作回应。

  ○问:请问水印木刻版画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和对世界的影响是什么?

  ●答:在版画的世界版图中,水印木刻版画是非常重要的,在现有的版画大家族里,只有水印木刻版画是中国发明的,而且延续至今,它的历史也是最长的。中国是印刷术的发明国,所以中国早在公元9世纪时就已经有非常成熟的版画作品出现,就是公元868年的《金刚经》图,这件作品现在收藏在英国,也是世界版画史上不能不提到的一件最早的版画作品。

  在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国的水印木刻版画由单色的线刻一直到多版多色的套印,已经发展出非常完善的技术系统,这种技术系统所支撑的视觉图像的艺术表现也对东亚各国版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包括日本的彩色木版画和浮世绘。

  因此,在整个世界版画艺术的技术系统里面,以中国水印木刻版画为代表的东方版画和以铜版画、石版画为代表的西方版画,这两者始终并列,而且相互融合,相互借鉴。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一代代的水印木刻版画家共同为它的当代转型作出努力。今天,我们的水印木刻版画拥有了更丰富的艺术表现力,也能够做巨大尺幅的作品,并且始终具有令人叹为观止的视觉张力,这些都说明中国传统的水印木刻版画在当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问:您是如何开始水印木刻版画创作的?有怎样的渊源?

  ●答:我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学习绘画,最开始是学中国画。当时中国正经历艺术上的全面开放,开始接受很多西方的绘画理论和绘画思潮,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也主要画现代主义油画。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我接触到中国的水印木刻版画。在这过程中,我慢慢意识到水印木刻版画对于中国艺术家来讲,不仅仅是技法和媒介,也是一种文化精神。我开始产生一种我称之为文化自觉的意识,我开始觉得始终跟在西方人后面是不会有前途的。于是我回望我们的传统,我发现了传统艺术强大的美感,这种优美的传统需要我们发现、再创造。所以从上世纪80年代末到今天,我一直在从事水印木刻版画创作,也逐渐意识到,我们这一代艺术家对中国传统的艺术形式需要有一种使命和担当。我们需要对它进行革新、转换,以及再创造,让古老艺术形式转化为新的视觉图式,也创造出符合当下人心理的绘画。

  ○问:水印木刻版画这种创作语言对您个人而言有哪些特殊意义?

  ●答:我认识水印木刻版画主要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我在水印木刻版画中能够感受到不同于西方版画技术的一种语言。我后来意识到东西方的版画其实都源于东西方的绘画系统。以前我在做西方的铜版画和石版画的时候,尽管我能够做得得心应手,但是在语言的亲和力上它不如水印木刻版画给我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我想这跟我以前学习过中国画有关。所以当我开始运用水印木刻版画的语言来进行创作的时候,我的情感表达和我的绘画语言开始拥有天然的一致性。

  第二个阶段,是我开始意识到不同的物象背后,是不同的精神文化依托和审美情趣。中西绘画在材质、媒介、观看方式等方面都不同,这其实是我们的文化观念不同。因为在水墨的世界里,有非常丰富的色彩表现。它不仅仅能够让人产生一种通感上的想象,还能够触及人的心理,这和其他文化绘画的色彩是完全不同的视觉表达系统。

  ○问:对于水印木刻版画的当代转换您做了哪些努力呢?

  ●答:首先是在水印木刻版画的语言上,由过去传统水墨画,把西方图像的概念引进来,所以就会有我上世纪90年代的那种精微的表达,让水印木刻版画具有照相般的再现能力,这是以前传统水印木刻版画所没有的。现代人对于图像的接受是最基础的认知,如果水印木刻版画没有这种能力,那么它有天然的缺陷。

  第二,是我在传统套版的基础上做了一个转换。中国传统水印木刻有非常了不起的贡献,能够把复杂的画面通过很多套版进行分解,再通过印刷时一个层次一个层次的套印,还原复杂的画面。到了今天,我做的发展,使得我可以把原先有尺寸局限的水印木刻版画的尺幅放大。过去传统水印木刻版画的尺幅不会超过一米,现在我通过现代套版的转换,可以做非常大的尺幅,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同时也正因尺幅拓展了,艺术家表现的内在张力也得到了一种很好的释放,这种释放又反过来不断地去完善水印木刻版画的当代技术系统。

  ○问:您希望威尼斯双年展之后国际上对于水印木刻版画有怎样的认识?

  ●答:威尼斯双年展是个非常好的窗口,它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中国的水印木刻版画不仅有古老的历史,有非常崭新的当代呈现,还可以引导大家去想象它未来的发展空间,所以意义是非常大的。我也希望借此展览去宣传和推广中国的水印木刻版画。

  技术是人的延伸

  ○问:您在创作本次威尼斯双年展的参展作品中遇到了哪些技术上的困难呢?

  ●答:《2012生成与弥散》从技术层面上来说难度很大,不仅仅是整个画面的绘制,还有最后在制版、印刷等制作过程中都有非常艰巨的劳动量。而且我们要克服技术和材料的极限。

  这件作品前期借助计算机绘稿和刻制,后面全部都是手工来做,这也是对我手工的挑战。最终作品完成,这些问题都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我也由此建立了完整的技术系统,为后续创作奠定了很好的基础和标准的流程。

  ○问:那么您如何看待艺术创作中手工和科技的关系?

  ●答:我已经实现了数字技术和手工印制的无缝对接。我创作前期的构思草图绘制到后面的分版刻制都是基于最先进的数字技术完成的。但是最后的印刷阶段,和几百年前传统的水印木刻版画一样,完全由手工进行操作,相当于画家在画布上即兴创作。这样的结合使得水印木刻既有电子技术一般的精密,同时又有人的温度,给予水印木刻版画一种时代的生命力。

  传播学大师麦克卢汉说过,媒介就是人肢体的延伸。而我认为技术也都是人肢体的延伸。计算机的键盘和一些大型的机械设备,是我们手的延伸。天文望远镜和显微望远镜就是我们眼睛的延伸。所有我们借助的高科技,其实都是人的一种延伸。因此我不认为,我们用计算机或者用机械的东西来做创作的辅助是冰冷的,我觉得它们同样有人的温度、人的思想,因为在所有这些机器美妙节律操作的背后,总有一双人的眼睛在注视,总有人的手在控制。我觉得人和技术可以是一体的,我们要有一种开放的情怀,拥抱现代科技,也拥抱未来,这样才能在创作上与时俱进。而且我认为所有艺术表现的媒介都应该具有一种对物性的超越,这样它才能获得了一种极大的自由。无论我们是用传统的刻刀,还是用现在的激光雕刻机,本质并没有变。

(编辑:张钰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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