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追忆，人文表达

——谈肖湘晖的散文创作

　　我们都有过美好的年轻时代，记忆那些以梦为马的青葱岁月，也许有些青涩，也许有些迷惘，也许有些笨拙，但那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美好年华。那时的一切宛如静止的画，又如缥缈的歌——青春、理想、友情、爱情，还有那以梦为马、笑傲天下……告别青春时期的若干年后，肖湘晖选择以文学的形式来装扮自己的生活。在他笔下，昔日的理想、信念、激情，业已恍若流水，但并未一去不复返。

　　在《寂寞中成长》《麓山回眸》《时光的清溪》等作品里，作家感叹当年的纯真无邪渐行渐远。《红颜》中给自己写信的小姑娘小华，在他笔下露出满纸的率真快乐，“她用她的开朗、真诚和热情感染我，鼓励我正视现实和努力奋发”。还有两个很普通的女同学的来信“让我的灵魂放松”，“我们在信中谈理想、爱情和生活的艰辛。我们的话像信纸一样美丽、洁白，又像山谷中清澈见底的涓涓细流……”但他又不是一味地伤感悲叹，而是对时间、对未来建立起更加清晰理性的心态，“岁月长河，淘尽了英雄豪气，抹不去的记忆如同清溪里的一颗颗白鹅卵石，在时光的清洗下愈发光洁美丽。那是生命的足迹啊，提醒着我们要善待周围的一切事物，要珍惜生命中的每分每秒。”

　　读肖湘晖的作品，像是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轻快地遨游，又像聆听一首首抑扬顿挫、充满节奏感和韵律感的动人乐章，沁人心脾。他的文字纯粹、雅致而洗练，在当今崇尚碎片化阅读、各种时尚用语满天飞的时代，读到这样的文字，犹如在漫漫黄沙中找到了一眼清泉，叫人惊喜！他特别善于营造富有意蕴的形象，运用意象的叠加、动与静的变换、色彩的对照来烘托奇美的艺术境界，铺染出或柔美或纯净的文学意境。如“我上班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草木繁盛，经常有鸟群飞过。中午有阳光的时候，在食堂吃过饭，我喜欢坐在草坪角落的长椅上晒太阳。那会儿，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想，一人享受着午后的静谧和阳光的温暖。树影斑驳，虫儿低吟，我能听到时间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年又过去了。你过得怎么样？我在心底问自己。”在《天心阁记》中作者写道：“楼下是个绝妙去处，绿树婆娑，小亭错落，琴韵咿呀。阿公阿婆，或携手打拳练功，或随曲乐翩翩起舞，或三五一群，据亭演唱，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树影浓荫里，有情侣双双对对，含情凝睇。孩子们蹦跳如鹿，朗朗笑声和落叶一同飘洒。真疑心身在桃花源，武陵人所见，不过如此吧？”这诗化的文字，显然得力于他早年的诗歌训练。他的《边城之夜》也是如此，在白描一般的文字里呈现从容、平和、超脱的诗意，“四周一片静，远处隐隐传来晚归的山民唱着低婉的歌谣，听不清楚歌词，却别有一番意趣。推开窗，可以看到清水河上游零星的渔火，河风吹过，不知今夕何夕。一切宛若梦中，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遥远。时间仿佛静止，几百年来的岁月在茶峒镇根本不曾流逝——流逝的是我们不再年轻的心情。”

　　肖湘晖的文章大多篇幅短小、耐人寻味，文字里不仅流动着诗意的情感，而且洋溢着较深刻的理趣。我每次读两三篇，就要放下来琢磨一下、静思一下，这样也就读出些更深刻的意蕴，感受到一种静穆澄明的美。作家在此类文章里，由看似浅近的哲理或者阅读中的感悟出发，对人生的价值、意义进行思考，诸如“今夜，听听这冷雨，忆忆这清明，任你是何等英雄豪杰，亦只能点烟为香，以梦为马，遥望远隔天涯的故园，轻轻叹一句：‘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泪雨清明》）如在《一些日子》里，作者相信：“人的一生之中，能和心爱的人，一同走过美好的山水风物，走过风风雨雨的岁月旅途，我们的生活才会变得温暖，而有意义。”再如“千古文人侠客梦。在那潇潇雨夜，品一杯清茶，聆听窗外雨声，展卷细读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体味着主人公的冲天豪气和刻骨柔情，那美丽神奇的武侠世界，又怎能不让我们心驰神往？”（《夜雨江湖》）。

　　还有，他的哲思不仅仅关于抽象的人生问题，往往还有着鲜明的现实指向。他回忆自己的童年虽物质贫乏，却能在那年月特有的游戏寻找到快乐，由此他开始反思儿子的成长问题：“吃穿不说，就说他玩的东西，一抽屉一抽屉的玩具，琳琅满目，他们却熟视无睹。他们提出的任何一个物质上的要求，都会得到父母亲朋尽可能的满足。可是我发现，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游戏可玩。他们任性、孤独、寂寞、脾气很坏。他们有强烈的占有欲，无比的虚荣心，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这让我有了深深的担忧和顾虑——我们的孩子们怎样学会与他人一起游戏？”他记人的一组文章中，也以一些实例，既勾勒出社会中不为人所注意的某些现象，更写出了对种种人生波折应有的态度。如《少年子弟江湖老》记述小城认识的颇为失意的朋友张小平，若干年以后居然以笔为剑，在商界江湖中创造自己的传奇，就给人以启迪、以振奋！

　　这样的文字，人们喜欢以“小品文”名之。所谓“小品文”，人们常指那些形式活泼、内容多样、篇幅短小的杂感文字。它夹叙夹议地讲一些道理或生动精练地叙述一件事情，其特点是深入浅出、言近旨远、讲究情趣。肖湘晖大约也是因文学的熏陶与浸润之故，他始终具有人文意识、悲悯情怀和体恤心态，这种无形的力量，成了他在写作中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关系的内生动力和不竭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