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余年伴随苦禅先生风雨同舟

　　——追念慈母李慧文

1942年，李苦禅与李慧文在济南结婚

　　法古禅心——纪念李苦禅诞辰120周年艺术展日前亮相中国国家博物馆，无数观众惊叹着能够一睹苦禅先生如此多的代表性杰作——大至四幅丈二纸联成的巨制《盛夏图——祝愿祖国昌盛》，丈二匹的力作《松鹰图》《群鱼鹰》，百余件大中堂、大斗方、手卷、小品等，更有苦禅先生恩师齐白石寄给他的多件珍贵信札、徐悲鸿给他的备课手札等，人们不禁会问这些罕见的大师珍品如何济济一堂？

　　答案在1986年。父亲苦禅仙逝三周年之际，慈母李慧文代表全体亲属将其精品，特别是带有“唯一性”的巨制和力作，以及明清字画等藏品四百多件，连同其生活与工作用品一起无偿捐献给国家，由此在故乡山东省济南市趵突泉公园内建立了永久性的李苦禅纪念馆，向社会开放，以弘扬苦禅先生的爱国情怀和富于时代精神的书画艺术。30多年以来，李苦禅纪念馆得到了无数海内外观众的高度赞扬。为避免原作因长期张挂有所损伤，后又做了第二次捐献：自筹资金，将这些原作以原大高仿真复制出来，供长期陈列，而这次国家博物馆展示的则完全是原作。

　　今年适逢慈母李慧文诞辰100周年，法古禅心——纪念李苦禅诞辰120周年艺术展览的举办，是对她老人家在天之灵的最大慰藉。因为母亲此生，是伴随着苦禅先生历经风雨磨难，休戚与共的……

　　慈母李慧文1918年生于苏州，在国难频繁的1942年成为苦禅先生的终身伴侣与保健医生。国难岁月，苦禅先生在北平投入地下抗战工作。当时他已是八路军冀中军区北平情报站的一员，以画家的身份为掩护，不畏危险，在秘密战线上战斗着，而母亲则与年幼的我生活在济南。直到日本投降，我们全家才团聚北平。然而生活境遇的动荡和全国人民一样，共度时艰。

　　由于母亲学医，在抗战时参加过医治抗战伤病员的工作。抗战胜利之后，徐悲鸿北上接收“北平国立艺专”，亲自签写聘书，聘请母亲为“北平国立艺专”（解放后改为“中央美术学院”）校医，她的慈爱之心和敬业精神博得了美院师生员工的一致好评。她管理的医务室，整齐摆放的一排排药罐上，由她按规则书写着娟秀的拉丁文与中文的药名。她严格按照四小时打一针的规定，往往匆匆吃几口饭就赶到病人家舍去打针，即使是夜里十点多钟，也按点去打针。特别是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上级批下的难得的营养品，她都分配给生病的师生。虽然父亲的腿也浮肿了，但她绝不会把这些物品带回一毫。到了“十年动乱”，各地来京“革命串联”的上千群众住进了中央美院，病号陡增，她则不分日夜，随叫随到，从无怨言。

　　“于无声处听惊雷”“四人帮”倒台了！举国欢庆“第二次解放”的来临。苦禅老人又焕发了艺术的青春！在时任国务院副总理谷牧的号召下，父亲为了筹办中国画研究院（即今中国国家画院），无偿奉献了二百多件作品。但毕竟老人年已八旬，每次抱病都多亏母亲在身边及时予以治疗，数次转危为安。特别是为了完成国家交予的任务，拍摄教学影片《苦禅写意》，父亲以84岁高龄主动提出画一幅22平方米的巨制，并拍下创作的全程。他说：“留下这段影片给世人，给子孙后代们看看，只有我伟大中华文明才有如此伟大的大写意绘画艺术！”

　　父亲不顾年迈，坚持不午休，一气呵成，用七整天画完了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历史上第一件最大的作品《盛夏图》，但他的心脏病犯了，又是母亲及时治疗，才缓和下来。总之，父亲今生一切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背后，都离不开母亲无微不至的配合与关照。

　　2008年，汶川大地震也牵动了母亲的心，她流泪了，连忙找出父亲的大幅书法《远瞻》和我作的一幅《雄鹰》中堂，去参加中央统战部召集的赈灾拍卖，将所得200万元如数捐给了汶川灾区。这也是她老人家慈悲大爱之心的最后一次奉献。

　　2009年11月25日，年届92岁的慈母李慧文医师、父亲苦禅的终身伴侣安详地睡了。她老人家沉浸在幸福的梦中，在天堂与李公苦禅相会了。